田地裡稍遠的地方,隐約可見幾個移動的黑點,是農人在勞作。侍衛動作很快,下馬跑過去,不多時折回來,這些農人也真是實誠,侍衛抓了一小塊銀角子,農人們抱了一大捆麥子給他。
蘭蕊挑了兩支最大最飽滿的呈給景漣。
景漣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玩了一會,很快沒了興趣,蘭蕊正要将麥穗拿出去,景漣忽然心頭一動,叫住蘭蕊:“這些麥子長得怎麼樣?”
蘭蕊一懵,讷讷道:“奴婢六歲就在公主身邊侍奉,不學這些啊。”
竹蕊反應要快一點,招手叫來花房宮女,那宮女雖然不明白公主為什麼突然開始關心莊稼,仍然答道:“麥穗飽滿,顔色金黃,長勢很好。”
景漣于是吩咐:“方才買的那捆麥子還在嗎?你去挑揀出最好的,妥善收起來,從今日起每經過一個州縣,都去問當地農人買些莊稼,挑出最好的收起來,待回京獻給父皇。”
她着急回京,匆忙準備了一些宜州當地特産,又加上三年來收集到的珍奇之物。但天子坐擁四海,有什麼珍寶沒見過?要想入他的眼,隻能另辟蹊徑。
常言道江山社稷江山社稷,社稷中的‘稷’指的便是糧食稼穑。帝王尚且要親耕勸桑農,獻上莊稼絕不會有半分錯處。
景漣如此吩咐下去,随行侍從自然不敢疏忽,等到車駕行至京郊時,已經專門辟出了一輛馬車來放置沿路收集的莊稼。每一地的莊稼都被精心挑選出幾枝,放在一個分成數格的大木匣裡。
當晚景漣下令,就近在京郊縣内投宿,次日一早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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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近七月,晝長夜短,次日景漣醒來,天光大亮之際,侍從來報,城門已開。
景漣不緊不慢地起身,梳妝更衣,驿站外永樂公主儀仗已經重新備好,隻等公主登車。
“再等等。”景漣從窗下望出去,注視着驿站外隐約招展的青幡。
“等?”蘭蕊疑惑道。
景漣唇角微揚,含笑道:“等人來接我們。”
前一日公主府侍從飛馬入京,宮中已經得到她今日歸京的消息,必然會派人來迎接她。
來人地位高低,直接象征天子對她的看重程度。
離京三年,即使景漣時常寫信回京,年節獻禮請安奏折一個不落,但遠在他鄉與近在身旁終究不同。
景漣認真盤算過,她可以用的籌碼不多。
父皇對她的寵愛看重,無疑是她最大的依仗。
景漣很想知道,父皇派來迎接她的人是誰。
她的表面卻絲毫不顯,唇角銜笑神态自若,不露半分焦急好奇之色。但很快,那自若的笑容僵在了唇角,因為侍從匆匆而來:“公主,秦王殿下奉聖命前來,正在驿站外等候。”
秦王。
是秦王。
夢境中那隻鉗住她下颏的手不斷用力,扭曲而猙獰的可怖面孔再度徐徐自景漣記憶深處升起。
刹那間景漣面色驟變,血色從她嬌豔绯紅的頰邊迅速褪去,以至于一張俏臉變得煞白。
那不僅是因為恐懼,還因為惱怒與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