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靜悄悄地,她輕輕下了地,踩進拖鞋裡。先去到窗前,拉開窗簾。
昨晚一直拉着窗簾,這會兒才發現,卧室外面還有一個陽台。
拉門進到陽台,扒着窗往外一看,地上的雪化了,但樹葉、屋頂還存着殘雪,陽光之下刺目耀眼。
南城很少下雪,萬朵興奮地回到床頭拿手機,又跑回陽台,對準窗外,剛打開攝像頭,還沒來得及拍,就被來電打斷。
看着陌生的電話号碼,萬朵猶豫了一下,接通,“喂,你好。”
“萬朵,我是吳奶奶。”
吳奶奶?
吳玉燕?!
萬朵一個激靈,興奮勁兒全沒了。
“呃,吳奶奶,您好。”萬朵聲音發緊,輕咳了一聲。
“糕點收到了嗎?”吳玉燕的聲音和善,真像長輩對晚輩一樣。
“收到了,”她禮貌說:“謝謝您。”
“不用謝,你最喜歡吃裡面的哪種,下次奶奶再給你買。”
“不用,不用,太麻煩了。”萬朵婉拒。
“不麻煩,反正程寅以後常去。那個桂花牛舌酥愛吃嗎?”
萬朵皺眉回憶,牛舌酥她吃過,昨晚的糕點盒裡面,沒有牛舌酥啊?
突然間,萬朵明白吳玉燕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了——
試探。
或者說,是驗證。
“昨晚程寅拿給我的糕點裡沒有牛舌酥啊,”萬朵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您說會不會被他半途偷吃了?”
吳玉燕呵呵一笑:“是我糊塗了,記錯了,确實沒買牛舌酥。那你喜歡吃那種?”
想通這通電話的目的,萬朵也就不客氣直言:“那個梅花形狀的太甜了,除了那個,别的都很好吃。”
吳玉燕呵呵幾聲,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後,挂了電話。
萬朵捏着手機,捂着胸口,一陣後怕。幸虧昨晚舍友分糕點的時候她看了幾眼,要不然還真應付不了吳玉燕。
窗外雪景還和剛剛一樣,可萬朵已經沒了賞雪的興緻。陽台上有點冷,她興緻缺缺地站了一會兒,打算回去。
剛一轉身,蓦然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眸。
萬朵一怔,僵在原地。
原來這個陽台貫通卧室和客廳。
客廳裡,程寅躺在沙發上,正透過玻璃推拉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面容端肅,目光極深。看不出他什麼時候睡的,也看不出他什麼時候醒的,更看不出他看了她多久。
像是很久,很久。
萬朵身上套着寬大的睡衣,睡褲太松,她往上提了提褲腰,樣子有些滑稽。
程寅依然看着她,不辨情緒。
萬朵被看得不自在,心髒也砰砰直跳。
“我是不是,”她心虛問:“說錯什麼了?”
程寅掀開身上的薄毯,從沙發上坐起來,雙手随意搓了下臉,沒說話。
萬朵提着褲子走進客廳,有些手足無措,低低地喚了句:“程寅——”
程寅拍了拍旁邊沙發,示意她坐下。
萬朵聽話坐下。
“你都知道什麼?”他扭頭看她,嗓音有些沙啞,好看的眼睛裡俱是血絲。
萬朵看得心髒一緊,莫名有些心疼。
“我和吳女士的事,你都知道了?”他再問。
萬朵點點頭,又搖搖頭。
程寅微微皺眉,不解,以目光詢問。
“我就是聽赟哥哥說了一些,不算都。”知道了。
程寅回過頭,雙手拄着膝蓋,沉默不語。
萬朵看着,愈發覺得是不是自己說漏了什麼。剛想解釋,他忽然偏頭看她。
“剛剛表現很好。”他揉揉她的腦袋,誇贊。
萬朵長舒一口氣,心回到肚子裡。
“你以後還會跟吳女士接觸,你對她,就保持和以前不認識我的時候一樣,不要頂撞她,也不要想着替我出氣。”
萬朵咬着唇,為難:“怎麼可能嘛?我都已經認識你了。”
程寅無奈看她,極輕地歎了口氣。
所以才不告訴她有關他和吳女士的事。小姑娘心無城府,容易被人一眼看穿。剛剛那段通話,前面都很好,最後那句,語氣太生硬。
自十一一别,他和萬朵三月未見。對于剛剛确定關系的熱戀男女來說,太不正常。原以為隻要來了南城,做些表面功夫足矣,現在再看,還要小心應對。
想到這,他起身,問萬朵:“新年第一天,想去哪兒玩?”
“嗯?”萬朵按住心中小小的雀躍,他要帶她去玩?
“要不要去昆曲博物館?”
萬朵立刻搖頭,“前幾天和同學剛去過。”給他的手帕就是在那兒買的文創産品。
“那想去哪兒?”
萬朵一時想不出。
程寅看出來了。
“任何想去的地方,國内國外都可以,”他一層一層疊着堆在旁邊的薄毯,“可以叫上你的同學們一起,就當作我送你的新年禮物。”
叫同學一起?
萬朵一怔,脫口而出:“你不去嗎?”
程寅把疊好的薄毯放到沙發扶手邊,看向她:“我沒時間,下午有會,明後天也排了工作。不過你放心,衣食住行我會全部安排好,你隻管去玩。”
原來是這樣。
萬朵小臉垮下來。
胸腔裡撲騰的小麻雀也頓時栽倒,死翹翹。
“考慮一下,早餐結束前告訴我。”他最後說。
早餐是程寅打電話讓人送上來的,挺豐盛的粵式早茶。
豉汁排骨、金錢肚、水晶蝦餃、魚片粥,樣樣都帶肉,萬朵卻吃的沒什麼滋味。
“想好了嗎?”程寅先吃完,放下筷子,提醒:“你的新年禮物?”
萬朵遲疑着,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程寅看得好笑,卻不說話。
萬朵的視線最後落到裝腸粉的盤子裡,程寅的目光也随之看過去。
細長的盤子,腸粉被她吃掉了,隻剩下被她挑出的幾根青菜,擺出一個簡陋的箭頭形狀,箭尖的方向,正對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