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離開高輕鴻這十幾年來過得确實比待在高輕鴻身邊好,我也挺為她高興的。後來她再婚了,有了新的小孩,除了逢年過節會通個電話,我也很少再去打擾她。”
高峥的眸色淡淡,許恣也很少看到他這樣愁容滿面的神色,下意識回握住了他。
“高輕鴻……我對他沒有很深的感情,小時候也是我媽陪着我的時間更多點,在他們還裝得下去的時候,我還在期盼着他能抽出時間多陪伴我和我媽一點。不過後來我撞見他出軌,我就沒有這種奢望了,也更加不喜歡他了。”高峥盯着兩人相牽的手,出神地在許恣的手背上用指腹圈圈畫畫,“他和我媽離婚後,也很少回家。我是跟我爺爺住在一起的,所以我總是能從各路親戚裡聽到高輕鴻那不間斷的花邊新聞。後來高中考上了三中,我嫌煩,就搬出去了。平常也不太回小家,就算回了家裡也沒人。高輕鴻他也很少來看我,唯一來了一次的家長會是在高考前的百日誓師,他要我考金融專業也是,第一次和我談起日後的規劃。”
“我們家分支多,高輕鴻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他挺好笑的,一個十幾年都不怎麼管我的人,在我人生重大選擇的路口逼迫我去接受他的安排。哪怕金融确實是我一開始就想選的路,但那一瞬間我還是有點不想讓他如願。”高峥朝許恣笑了笑,“不過我不傻,我想做的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考上沂大之後我就很明确地和他說了,他的計劃不是我的計劃,我并不會幫他,更不會任他擺布,從始至終我都不喜歡高家,也不想和高家有什麼聯系。他很生氣,認為他隻有我一個兒子,我就該幫他。他和我吵了一架之後發現說不通,就斷了我和高家的聯系,想逼我低頭,我沒理他,大二的時候我就有了想法和易揚他們開始為正肆初步構型。”
“你還記得當年那個比賽抄襲賄賂的事嗎?高輕鴻早就看到了,但是他在其中做了大手筆讓事件發酵,以此為條件讓我求他,再逼我回高家。他根本不怕我知道,他就是想要向我示威他有多大的能力。那天他來找我就是和我說這個事,後來我才……”高峥點到為止,深吸一口氣,擡手摸了摸許恣的頭發,“當時應該吓到你了,抱歉。主要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說我家的這堆爛事……”
許恣這時候才懂為什麼高峥願意稱呼杭卿為“媽媽”,而高輕鴻是連名帶姓。
當年的正肆是高峥的心血,連參加比賽的作品都是團隊嘔心瀝血共同努力的成果。高輕鴻身居高位,作為高峥的生父,卻能下此狠手來逼孩子臣服。
有些人确實不配為人父。
“是我太怯懦,因為高輕鴻和杭卿那段失敗的婚姻,我對結婚從而組成一個家庭感到無比害怕。哪怕我明白我和你絕不會像他們那樣荒謬,但是有太多太多結婚之後覺得婚姻不幸的案例,又或者是那些感情和愛在時間裡慢慢消磨無蹤的夫妻。”高峥越說越小聲,一派小心翼翼的姿态,“而且我也很擔心你決定和我結婚前會知道我家的事并覺得一團糟,許老師和嚴阿姨大概也很難接受,我不敢跟你說這些,随着我們戀愛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也越來越焦慮,我很難再和你開口。我害怕未知的變動,害怕‘婚姻’這兩個字會讓我們變得不複從前,最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
眼前的高峥像把自己整個人毫無保留地剖析出來,許恣覺得萬分難過,說不清是怨恨還是心疼,又或者是交織纏繞的情緒。
許恣的眼眶漸漸濕潤,高峥順着發絲往下撫,捧着她的側臉去揭人像斷了線的珍珠眼淚。
“本來我想的是我多去看幾次醫生,多吃點藥,也許就能很快地好起來。我盡力想把正常思維和想法的自己早日找回來再去重新追你,我并不知道你今天會突然過來。”高峥忽地肅然又溫柔地說,“許恣,請你原諒我的膽小。我隻希望你過得好,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可以尊重接受,選擇權是在你。”
高峥将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是在攤牌讓許恣做第二次的決定。
許恣想,世上怎麼會有人這麼“善解人意”呢?
她看向高峥時的眼神都帶了一絲銳利,故意說道:“……包括我不要你,和顧嘉述在一起嗎?”
高峥似乎是沒想到許恣會這麼說,愣了一下,替許恣擦眼淚的手被對方打了下來。
許恣止住了淚水,倔犟地用自己的手背去擦,不肯讓高峥碰一分一毫。
“你不要我沒關系,隻是顧嘉述他……我認為他不是一個很好的歸宿。”高峥絞盡腦汁道。
許恣咬着唇,氣他不合時宜的大愛無疆,面無表情看着他:“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說。”
她執拗地望進高峥的眼裡,冷聲命令道:“你也看着我的眼睛說,說真話。”
靜谧的房間裡,兩人相視而坐,高峥蓦然在這一刻猛烈地感受到許恣的堅持。
他不該讓許恣等太久,也不該讓許恣因為他口是心非的話傷心。
世上能稱得上偉大的愛情也不僅僅是委曲求全的“祝她幸福”,高峥做不到,許恣也做不到。
高峥驟然低下頭,像忏悔一樣對許恣泣不成聲:“是我說錯了……我不想,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我隻要一想到你有可能和别人在一起,和他走進本來我和你有可能會走進的婚姻殿堂,我就嫉妒得想要發瘋,我……”
他話還沒說完,許恣就用一枚吻封住了他接下來所有的話。
許恣想要的從來不多,她想要的隻是高峥義無反顧的矢志不渝。
高峥在驚慌失措下,慢慢地反客為主,攬着許恣的腰,加深了這個綿長濕潤的親吻。
松開時,許恣環着高峥的後頸,存心用額頭撞了下高峥的前額,有點痛,但就是要記住痛,她眯了眯眼:“我的答案,你知道了嗎?”
高峥輕笑,收了點力度想撞回去,被許恣輕巧地躲開。
許恣往後仰,他就不斷地往前貼,直到鼻尖碰上,他像小狗一樣拱了拱許恣的鼻梁:“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