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那天,沂川市是個陰天。宋韫宜中考考得很好,考上了當初他們一起約定好的高中。
宋韫宜也來機場送他,隻不過看不出她到底是不舍還是高興。在登機口分别的時候,紀寅禮抱了下宋韫宜,罕見肉麻地說:“我會想你。”
宋韫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輕輕踢了下他的腳尖,嫌棄地讓他快走。
這一告别,就是一年未見。
宋韫宜上了新的高中,結交認識了一批新的好友,好似已經把紀寅禮忘在了身後。
在秋末的某個剛下體育課的周五,和許恣手挽手地跑去小賣部買冰鎮飲料喝,被一粒小石子砸中了腦袋。
“宋韫宜——”
她循聲擡頭,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許久未見的紀寅禮坐在學校牆頭上,染着一頭金毛,眉眼間很是嚣張飛揚。
許恣咬着吸管飲料都忘了喝:“這黃毛……你認識?”
“什麼黃毛?”紀寅禮耳朵尖,聽到許恣在蛐蛐他,糾正道,“這是金發。”
宋韫宜、許恣:“……”
“我們學校主任很兇的,如果你再不下來站在高處,任你這耀眼的金發随風飄搖,被看到了會被罵死。”宋韫宜好心提醒道。
“一年沒見你第一句話就跟我說這個?”紀寅禮沒動,“反正我也不是你們學校的,不過你們這牆是有點難翻。”
宋韫宜聽他還評價起來了:“你在國外當小偷小摸去了?”
紀寅禮黑臉:“我是這種人嗎?”
許恣見他倆是舊相識,聊得熱絡,就和宋韫宜說自己先回去了。
宋韫宜應了聲“好”,許恣走之前又拉住她說:“記得回來上課啊,下節老林的課,他肯定要點你。”
“放心放心。”
許恣拍了拍宋韫宜的肩,很不放心地走了。
“我就回來兩天,明天就得走了。”紀寅禮倏忽道,“放學有空嗎?”
“沒有,晚上有晚自習。”
“啧,還有晚自習。”紀寅禮沉思了會兒,“反正也不上課,翹了沒事吧。”
宋韫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她以前就知道紀寅禮放肆,沒想到去了一趟國外回來變得這麼放肆。
“帶你去玩。”紀寅禮說,“晚上六點你到這來,我接你出去。”
宋韫宜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要我翻牆?”
“你如果能正大光明地從校門口出來也是可以的。”
宋韫宜拒絕:“不去。”
“你不會是不敢吧?”紀寅禮抱臂,“怎麼這麼膽小?”
宋韫宜最吃不得激将法,被這麼一說,立刻叉腰道:“誰膽小了?翻就翻!”
等到晚上六點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宋韫宜一個人悄悄摸摸地來到下午翻牆的地方。
牆頭上沒有人,宋韫宜還以為紀寅禮爽約了,大聲罵了句“姓紀的王八蛋”。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身影躍了上來。
“罵誰呢?”
紀寅禮輕巧地落地,走向宋韫宜。
他高了許多,離開時還和宋韫宜差不多高,如今已經超過有一個頭了。
宋韫宜上手捏了下他的手臂:“你在國外吃激素了?”
“看不慣我不要污蔑诽謗可以嗎?”紀寅禮彈了下宋韫宜的腦瓜,在對方罵人前蹲下來,拍拍肩膀,“踩上來,先送你出去。”
宋韫宜撇撇嘴,不客氣地踩了上去,搖搖晃晃間紀寅禮扶住了她的腿。
她問:“你要帶我去哪?”
“秘密,你一會兒就知道了。”紀寅禮說,“搭上去,手腳并用爬出去。”
宋韫宜吐槽了下這窘迫的姿勢,剛在牆頭上站好,身後就忽然傳來了一道怒喝。
“翻牆的!給我下來!幹什麼去!”
宋韫宜沒回頭就聽出了是他們學校風紀主任的嗓音,瞬間有點害怕:“紀寅禮!”
“别怕,我在後面。”紀寅禮的聲音還在牆下,“看見下面的凳子了嗎,跳下去,不高。”
宋韫宜往下看了一眼,知道翻了一半,再返回去被罵還不如先闖出去嗨一晚,當即選擇閉上眼跳下去,穩穩地落在了凳子上。
“我下來了!你快出來!”宋韫宜急切道。
“來了。”
紀寅禮平淡地說着,下一秒就出現在了牆上,伴着主任不斷逼近的聲音,他也跳了下來。
宋韫宜上前扶住他。
“走,去亞川中心。”
紀寅禮牽着宋韫宜的手跑出了巷子,在路邊招了招手打車,向司機報了目的地。
宋韫宜在聽到“亞川中心”的時候,腦海裡像是記起了什麼。直到出租車停在人頭攢動的場外,到處都是閃亮的霓虹燈牌,她轉過頭看向在黑夜中帶着她穿過人海的紀寅禮:“你是來帶我看演唱會的?”
紀寅禮揚着笑,輕松道:“是啊,看到你朋友圈發的了,沒搶到票。沒想到吧,我搶到了,兩張。”
宋韫宜垂下眼簾,愣神的時候被紀寅禮塞了個藍色應援棒在手裡。
“幹嘛這樣?帶你出來看演唱會你也不開心?”紀寅禮伸出手,用拇指推着宋韫宜的嘴角上揚,“馬上就開場了。”
紀寅禮帶着她入場,甚至還是很難搶的内場票,視野很好,宋韫宜之前沒搶到還在朋友圈哭嚎了一場,如今坐下内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天的演唱會很盛大,宋韫宜拼盡了全力去歡呼喝彩,與紀寅禮會心一笑地合唱着她朋友圈裡曾分享過的歌曲。
在快要被煙火和人聲的浪潮淹沒時,宋韫宜大着聲對紀寅禮喊:“謝謝你——帶我來看演唱會!”
紀寅禮沒聽清,附耳湊近了些,宋韫宜快要碰上他的耳朵,重新說了一遍。
他聽清後,勾着唇回答:“不用客氣,我不像你,要不是我回國帶你來看演唱會,你早不記得我了吧——”
宋韫宜用不贊同的眼神望着他,推卸責任:“明明你也不找我啊,你偷窺我朋友圈都不找我,好意思說我?”
紀寅禮輕笑,沒有再計較,讓宋韫宜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很久之後,宋韫宜才知道高中的時候紀寅禮回國,每次都是偷跑回來的,而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來見她。
扔石子的那天,行李箱還在牆外放着;為了陪宋韫宜去看演唱會,花大價錢拜托國内的朋友務必要幫他搶到票;想漂漂亮亮地出現在宋韫宜面前,把黑發染成了她曾在朋友圈稱贊過揚言喜歡的金發男明星同款發色。
紀寅禮每年都會在固定時間偷跑回來見宋韫宜,持續到了高三下學期,紀寅禮準備了很久,決定回國參加高考。
他不願意再在國外浪費時間,浪費有可能錯過宋韫宜更多的那四年。
宋韫宜不知道紀寅禮的決定,在連續幾天下晚自習在校門口見到紀寅禮時,她随口問了一句,被他震撼到了:“你瘋了?”
“你不信我?”紀寅禮剛從補習班下課,替她背過書包,“打個賭,你想考什麼學校,我一定能考上。”
紀寅禮從來就沒有想在國外念大學的想法,但他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包括父母和宋韫宜。
從他離開沂川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一定會回來。
“好啊,賭什麼?”宋韫宜見他這麼有自信,猜出他多半是留了後手。
明知是陷阱,但她還是答應了。
“就賭,如果我赢了,我們上了同一個大學,你就和我在一起,怎麼樣?”
路燈将兩人并肩的身影拉得很長,街上還有川流不息的車輛與行人,紀寅禮将他的心意徹底地剖白相訴。
從小到大,紀寅禮最想要的就是和宋韫宜做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他們是青梅竹馬,他們理應如此。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不再滿足于此。
——他們是青梅竹馬,他們理應天生一對。
那些膨脹的欲望都化為了萬分珍重的愛戀,他祈求着一遍又一遍,紀寅禮和宋韫宜一定要有好的結果。
“好啊。”宋韫宜伸出右手的小指,拉鈎起誓,“如果我輸了,我們沒能上同一所大學,你就和我在一起,怎麼樣?”
紀寅禮愣了一下,在遲鈍地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後,用力地将宋韫宜擁入懷中。
“宋韫宜,離開你的這三年,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