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漣或許愛自己,可這份愛,抵不過她想要擺脫地獄生活的堅決,抵不過她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江既遲也是這樣的吧。
他對自己很好,可他的好,建立在一個安全區内,一旦自己越過雷池,他便會決絕地收回。
所以他才會撕掉那張扉頁,才會提前離開。
他并不想未來某一天和她這樣的人重逢,更不會對此有一星半點的期待。
他要絕了她的念想,斷了和她有關的後續。
繞着操場跑了不到一圈,倪雀就感覺自己的腰部傳來陣陣拉扯的劇痛,腦袋眩暈得厲害,眼前發昏,胃部翻湧,想要作嘔。
她有心繼續跑下去,但力不能支。
她也不想倒在操場上屆時被人圍觀,于是隻得放棄和自己的身體對抗,停了下來。
她走到另一端操場的邊緣,扶着一棵樹,慢慢蹲下身。
眼淚還是不停地流,落了她滿臉,倪雀擡手,怎麼抹也抹不盡。
她怎麼會這麼不争氣,喜歡一個人,說不出口就罷了,還做不到全然無為,幹出偷親這種事,最後把一切都搞砸,把自己弄得如此難堪。
倪雀一時都不知道,這洶湧到快要把自己淹沒的難過情緒裡,是自我厭惡居多,還是委屈居多。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喜歡江既遲了,也再不敢喜歡江既遲了。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痛快地哭了一場,倪雀的心情漸漸平複。
眼睛紅腫得厲害,一眼就能被人看出哭過,倪雀暫時不敢回宿舍。
她躲在這操場一角,背靠着樹幹,放空着自己的思緒,也決心放下這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暗戀。
過了很久,她才起身,慢慢往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門關着,老師們都去坐班或上課了。
倪雀用鑰匙開了門。
她找來透明膠帶,把撕碎的扉頁紙一瓣瓣粘連在了一起。
做這些的時候,她的内心已經很是平靜。
粘好,對折,倪雀把這張扉頁夾進了那本裴多菲詩集裡。
吃藥抹藥後,下午的時光還很長,倪雀坐在床頭,一頁頁翻看這本詩集。
書不厚,内容也不多,一個小時便已翻盡。倪雀把詩集放好,打算周末将其帶回家,如無必要,之後她再也不會打開這本書了。
*
這天,趕在老師們下班之前,倪雀做了一頓飯。
等老師們回來時,女生宿舍客廳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
還有幾個菜沒做完,倪雀尚在廚房忙活,老師們見狀,趕忙進去幫忙,林杳更是直接把她從廚房拎了出來。
“我明天就要去教室上課了,之後都幫不到你們一點忙,一直這麼白吃白喝的,我太過意不去啦,”倪雀看着眼前幾位瞪着自己的老師,彎着眼笑說,“就這一次,你們别怪我啦。”
周老師捂着自己的心肝:“唉喲小朋友你怎麼這麼會說話。”
倪雀說:“因為你們人都太好了,我就會忍不住要說真心話呀。”
林杳摸摸她的腦袋:“真的不考慮一直在這兒住下去嗎?如果你擔心你爸爸那邊,我還有校領導,都可以去做他功課的。”
“不用了林老師,我總歸是要回去的,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
唐嬌捏捏她的胳膊,說:“我們還得待到六月底呢,你畢業了我們也還在,想蹭飯想留宿了,随時過來。”
倪雀笑着點頭:“好呀。”
剩下的幾個菜,接手的老師很快就做完了。
衆人圍着桌子,站着吃飯。
江既遲隻是一個短暫的過客,他的離去,并沒有給在座的誰帶來揮之不去的傷感。
大家邊吃飯邊閑聊,笑鬧依舊,說着白日裡辦公室發生的趣事,說着班上哪個孩子又惹了什麼難處理的麻煩事。
吃到一半,突然有人問起:“對了,江既遲已經到北闌了吧?”
馮子業說:“他落地了給我發消息來着,三點多就到了。”
那人歎了口氣,感歎道:“他條件可是太好了,長得好,學曆高,性格好,”又問馮子業,“家世應該也不錯吧?”
馮子業:“可不呢,妥妥一小少爺。”
那人氣歎得更重了:“咱們這七個姑娘,他怎麼一個也沒看對眼呢?”說着難免狐疑,“馮老師,你确定他是真沒談過戀愛嗎?”
“确定啊,高中時候他忙着學習不說,也是真的對早戀沒興趣。去國外了,一個是也忙,再就是他一直就有本科畢業就回國的打算,中間他有個挺有好感的姑娘吧,那姑娘早早就拿了美國綠卡,要留美定居的,兩個人未來計劃不到一塊兒去,江既遲也不想談跨國戀,這事兒剛有苗頭就黃了。”
“也不知道這麼優質的男的以後會落在誰手裡?”唐嬌憂傷地說,“我本來還有意發展一下的,可惜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
馮子業特别講義氣地說:“各位公主,回頭我給你們盯着,哪天江既遲這小子打算談戀愛了,我一定通知大家,給各位優先分發愛的号碼牌。”
“真的啊?”
“當然。”
唐嬌眼睛一亮:“一言為定!”
周老師擺手:“可怕,這種雌競場面太血腥了,我就不參與了,馮老師,不必通知我。”
……
他們說着話,倪雀如往常一樣,安靜地垂眸吃飯。
某個瞬間,她看見那隻混迹于校園裡神出鬼沒的中華田園貓純白的尾巴從門口一掃而過,頓時有種如蒙大赦之感。
她和林杳說:“我去喂貓。”
然後捧着碗,逃似的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