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雀希望自己此時此刻來個陳小禾或者翟夢附體,她倆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一個能笑嘻嘻地輕松應付,一個能若無其事地淡定翻篇。
而倪雀隻覺得尴尬,想找一個洞将腦袋埋進去的尴尬。
牙齒咬了下唇内軟肉,迎着江既遲略帶玩味的視線,倪雀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着急慌亂隻會令她看起來更心虛。
倪雀在心裡深吸一口氣,說:“不好意思啊江老師,我室友她們說話比較喜歡開玩笑,沒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江既遲收斂起幾分方才玩味的神情,問:“聽聲音,和之前在階梯教室門口提醒我的那位室友不是同一個?”
提及此,倪雀心虛加倍,舀起手邊的一小勺土豆沙拉往嘴裡送:“嗯。”
江既遲點點頭,也吃了點東西。
安靜了一會兒,他突然又問:“你室友她們,說話都這樣?”
“啊?”倪雀愣了一下,“嗯,是吧,她們性格都比較……嗯……外放一點。”
“不論你跟誰一起,她們都這樣說話?”
“……”
倪雀想說“不是”,可如果這樣說的話,顯然說明江既遲是特别的。
她不想他這樣認為,仿佛自己想和他有點什麼一樣,才會允許自己的室友這樣肆意地開她和他的玩笑。
倪雀感覺怎麼回答都不太對,隻能選擇一個相對利己的答案。
她硬着頭皮應了個“嗯”。
江既遲聞言微微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麼。
*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江既遲開車送她返校,車剛開出去沒多久,江既遲接了一通電話,聽電話的過程中,他眉頭越皺越深,最後說:“好,我知道了,我很快回去。”
挂了電話,他看向倪雀,倪雀理解地開口:“你有急事你就去忙,把我放路邊就行,我坐地鐵回去。”
這裡不算什麼繁華地段,人行道上光線昏暗,行人也不多,江既遲說:“我送你到地鐵站。”
倪雀看他的樣子,沒拒絕。
車子又往前開了一段路,前面是一片比較熱鬧的步行街區,地鐵站就設在裡面,但路也開始堵起來了。
倪雀看到江既遲手伸進儲物格裡,摸了盒煙,她趕忙道:“我就在這兒下吧,沒多少路了,我走過去就行。”
江既遲停下拿煙的動作,看她一眼。
倪雀已經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江既遲靠邊停車。
倪雀推開車門下去,關上門前,揮手沖他笑了笑:“拜拜。”
江既遲在駕駛位上沉默着坐了數十秒,這才發動車子,調頭離去。
車子原路返回。
日料店在西四環上,而江耀誠住西五環外。
越往外開,路上來往車輛越少,江既遲将車開進了一個别墅區,停在了一棟别墅前。
别墅外還停了兩輛别的車。
一輛是他母親王梵常開的奔馳,另一輛估計是私人醫生開過來的。
江既遲視線掃過前者,神情有些冰冷,他反手關上車門,大步往别墅大門走去。
剛要開門,門從裡打開了。
估計是聽到了響靜,護工過來開的門。
江耀誠罹患漸凍症七年多,女性照顧起來不方便,所以一直請的是男護工。
現在照顧江耀誠的這位護工,在這兒工作快兩年了。江既遲一直叫他李叔。
剛才江既遲接到的電話就是李叔給他打的。
“怎麼樣了?”江既遲一進門就問。
“周醫生過來了,用了霧化器和吸痰器把卡住的那口痰弄出來了,”李叔語氣不乏自責,“對不起啊小江,是我技術不精,差點就出大事了。”
“不怪你。”
李叔如今六十二,五年前下崗後閑不住去老年學校學了護理,之後一直在一家療養院工作。
江既遲的合夥人孟歧征的一個朋友的父母是那療養院的老闆。
兩年前,江耀誠漸凍症進一步惡化,身體上、生活上出現的問題越來越多,江耀誠又堅持不肯住院,也不願進任何療養機構,前一任護工照顧得力不從心,直接撂挑子了。
那會兒江既遲剛創業沒多久,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是孟歧征幫他從朋友父母那兒把李叔給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