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人做事細緻,有耐心,沒出過什麼岔子,還能忍受江耀誠時不時通過AI說出來的一系列負能量爆棚的胡言亂語。
江耀誠以前也出現過痰堵的情況,通常李叔都能處理好,大概是今天這口痰堵得太刁鑽,加上江耀誠身體每況愈下,李叔實在束手無策,這才通知了醫生,又立馬聯系了江既遲。
進到江耀誠的房間,江既遲直接忽視掉房間内的另外兩個人,走到醫生旁邊,低聲問:“周醫生,我爸現在什麼情況?”
周醫生說:“已經沒事了,給他打了營養針和鎮靜劑,他睡着了。”
周醫生收拾着自己的醫療箱,說:“小江,從醫生的角度出發,我還是建議你盡快安排你爸住院,他現在全身上下,隻有眼珠子能動,但其實,這種狀态他也未必能堅持更久了,之後就會進入到無法自主呼吸的階段,二十四小時依賴呼吸機,任何一點并發症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江既遲說:“我知道。”
周醫生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床邊立着的那塊電子顯示屏。此時患者處于休息狀态,儀器也停止了工作,屏幕上沒了那瘋狂跳躍的腦電波,也沒了不斷被計算機解碼出來的“死”“我想死”“求求你們讓我死”“給我個解脫吧”“殺了我”之類的字眼。
周醫生拎起自己的醫療箱,拍了拍江既遲的胳膊:“我走了,有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江既遲點了下頭,示意李叔幫忙送下人。
李叔和周醫生都出去了。
房間了隻剩下江既遲和另外兩個不速之客。
江既遲站在床邊,沉默着看了會兒床上睡着的江耀誠,然後目光徑直略過王梵和韓苒,走出了房間。
王梵和韓苒随後也跟了出來。
江既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了根煙在抽。
王梵和韓苒在他側邊的沙發上坐下。
江既遲終于施舍給了她倆一個眼神:“不走嗎?”
王梵當做沒聽到他下的逐客令:“晚上和小苒在這附近吃的飯,就順便過來看看耀誠。”
“嗯,已經看完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韓苒目光湛湛地看着他:“阿遲,阿姨也是關心叔叔,看到叔叔這樣,她心裡很不好受。”
江既遲涼涼地睨她一眼:“這位女士,你沒資格在這兒說話吧。”
韓苒露出受傷的表情:“……阿遲。”
王梵恻然道:“既遲,剛才周醫生和你說的話我聽到了,我也是這麼想的,耀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适合居家了,今天這種情況,之後會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僅靠一個護工……”
江既遲打斷她:“這件事犯不着你來考慮。”
一直被兒子冷言、冷眼相待,王梵語氣也變得強硬:“怎麼輪不到,我是他的妻子。”
江既遲吐出一口煙圈,輕蔑一笑:“妻子?”
王梵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你不必重提那件事,我或許有錯,但我并不覺得我罪大惡極到我的兒子厭惡我、疏遠我至此。”
江既遲點點頭:“是,所以是你兒子有錯,是你兒子不明事理,他不該阻止你追求幸福,他應該在撞見你跟人厮混的第一時間就祝你幸福。”
他神色冷淡,語氣平緩,以緻于字字句句充滿譏諷。
王梵臉色難看至極。
韓苒起身去拉她的手,以作安撫,又看向江既遲:“阿遲,你太過了,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媽媽。阿姨她也并不是隻同甘不共苦,她在叔叔病後也陪着他走了那麼多年,她……”
“韓苒,”江既遲撣了撣煙灰,瞥她一眼,“我們家的家務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置評麼?”
韓苒:“外……外人?”
江既遲神情格外冷峻:“不然呢?你以為你是誰?”
“……”
韓苒眼圈一下紅了,剛要開口說什麼,王梵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苒我們走吧,他見着我就帶刺。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會因為我被他遷怒。”
王梵率先轉身,韓苒巴巴地看着江既遲,不想走,王梵拉了她一下:“小苒。”
韓苒隻好往外走,走了兩步,她又停下,回頭:“阿遲,我知道你道德标準高,所以我撮合阿姨和譚叔叔這件事,讓你很生氣,但我初衷是好的,我看阿姨那麼辛苦,我隻是希望她能幸福。”
江既遲徑自抽着煙:“好走不送。”
韓苒倔強地看着他。
“聽不懂?”江既遲視線挪過來,目光依舊涼涼,“那我說滾,能聽懂了麼?”
這時李叔送完人正好進來,空間内多了個人,韓苒越發覺得臉上挂不住,她咬了咬唇,轉身快步離開了。
*
那晚之後,倪雀很久都沒有再見到江既遲。
她還欠他一頓飯,不管是不是吃食堂,總歸是欠了一頓,倪雀一直記着。
好幾次她都想發個消息問問他有沒有空,臨到頭了又生出退意,最終總是作罷。
他肯定很忙,還是先不打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