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給你抹藥?
當然是找個男的給你抹啊!
倪雀在心裡是這樣回答的,面上卻是挺認真地問:“他們覺得你沒傷,你就說沒傷嗎?”
“我一個大男人,别人認為我沒傷,我總不好非說自己有傷,顯得,”他頓了頓,露出一副有點為難的表情,“……自己很不堅強的樣子。”
倪雀覺得江既遲這番話說得怪怪的,像是在把自己往一個詭辯的邏輯圈裡帶。
她在心裡盤了一下江既遲的邏輯,發現确實不對,于是說:“你把傷口展示給他們看一下他們不就信了嗎?而且你剛才隻和你那兩個合夥人說話了吧,這兒還有其他人呢,你是他們老闆,你說你受傷了,讓他們給你抹下藥,他們一定不會怠慢的。”
倪雀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了,但江既遲聽完,隻是注視着她的眼睛,好半晌不說話。
倪雀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又因為距離太近,她感到自己頭皮都是麻的。
就在她扛不住江既遲的目光想要後退幾步時,江既遲垂下那隻拎着醫藥箱的手,輕聲一笑,站直身體:“和室友玩去吧,藥我會抹的,謝謝。”
他說完轉身就上了樓梯。
倪雀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剛才發生的來自江既遲的撩逗的小插曲,是自己恍惚之下拂過眼前的一個夢。
*
已經是後半夜,生物鐘敲響了疲憊的信号。
倪雀泡完溫泉就回了房間,翟夢也是,隻有陳小禾和葉槐精力比較旺盛,兩人換好浴衣後,拎上外套,就一道興緻勃勃往地下娛樂室去了。
倪雀靠坐在床頭,刷着朋友圈,很多人發了新的動态。
大部分人發的都是告别過去一年,展望新的一歲。
也有人和她一樣,去了天河廣場跨年,在朋友圈裡吐槽人太多,險些出事,感歎自己和死神擦肩而過的。
倪雀給三個室友新發的朋友圈都點了贊、留了言,然後手機抵着下巴,琢磨着也發點什麼。
她點進相冊,選了兩張圖,敲下“平安喜樂”四個字,剛要發表,手指一頓,加了幾個字,最終發了出去。
——我們都平安喜樂。
兩張圖片分别是無人機排列而成的“新年快樂”,以及最後千架無人機一齊向下俯沖時流星墜落般的盛景。
時間太晚,點贊留言的人不多。
倪雀回複完一條留言,打算關上手機睡覺,突然,某個熟悉的頭像出現在點贊框内,倪雀心跳倏而漏了一拍。
很快她又在心裡吐槽自己。
隻是點個贊而已,大驚小怪什麼。
剛要退離微信,有新消息進來,來自剛才那個熟悉的頭像。
心髒大概是出了什麼毛病,剛才還漏跳,現在又蹦得飛快。
倪雀點進和江既遲的對話框。
一連數條。
江老師:【藥抹完了】
江老師:【好物分享】
江老師:【圖片jpg】
江老師:【早點休息,晚安】
倪雀點開那張被江既遲稱作“好物分享”的圖片。
是晚上在天河廣場,葉槐給她拍照時,江既遲拍下的。
當時她正依照陳小禾的提示,擡着兩隻手,揪住自己兩邊的耳朵,擺出所謂的“耳朵痛”的動作。那個瞬間,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沒來由朝江既遲的方向看去一眼,結果一側頭,就見他舉着手機正對着自己,接着便是“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倪雀垂眸看着。
照片上的自己,頭戴一個毛茸茸的龍角發箍,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起來有些呆。
好物分享?
好物?
是指照片上的自己?
還是指這張照片構圖、氛圍什麼的拍得好?
想起之前問他為什麼拍自己,他回答說“因為好看”。
倪雀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早已卸了妝的臉,心說,雖然看着呆呆的,但好像,還真的有點好看呢。
那就……姑且當他說的“好物”,是指自己吧。
倪雀嘴角不自覺彎了彎。
她點擊原圖下載,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因為睡得比較晚,第二天早上倪雀比平時起得晚了點,然而當她下到一樓時,發現整個客廳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倪雀走進廚房,打算燒壺熱水,又怕水滾沸時聲音太大吵醒其他人,便隻拿了個一次性紙杯對着濾水管接水。
水流很細,水接得很慢,在這種絕對的寂靜裡,那持續而悠緩的接水聲,跟在催眠沒什麼兩樣,倪雀站着都有點犯迷糊,大腦也不自覺放空,完全沒察覺到身後有人走了進來。
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距離她很近地響起:“我還以為是誰大早上在夢遊,待這兒一動不動。”
倪雀接水的手一抖,紙杯裡的水濺出來一點。
她徹底從那催眠的水流聲中回過神來,低頭一看,紙杯裡的水幾近裝滿,快要溢出了。
她忙把水龍頭壓下,同時轉過身:“……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