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後,倪雀捎上給江既遲準備的生日禮物,按照馮子業給的地址,直接打了個車,去往江既遲的住處。
中途她讓司機師傅停了下車,進藥店買了些退燒藥。
到了小區門口,在保安室登記了到訪信息,來到單元樓下,又輸入了馮子業事先告知的密碼,這才進入到樓内,坐電梯上行。
電梯到達頂層,兩梯三戶的設計結構,戶與戶之間相隔較遠,倪雀右拐走向其中一戶,核對過門牌号後,摁下門鈴。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開門。
她又摁了一次,同時撥了個江既遲的電話。
沒通。
從昨天開始,江既遲就一直沒接電話。
倪雀的心提着,握手機的手,提東西的手,都不自覺地收緊。
還是沒人開門。
倪雀再次擡手,手指剛要觸及門鈴,門突然開了,倪雀的手霎時定在半空。
江既遲握着門把手,隔着窄窄一條門縫看她。
他一身白衣灰褲,面料看着很柔軟,分外居家的打扮。
倪雀一眼就看出來他比上次見面時要瘦,臉部輪廓更鋒利了,唇周還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透着顯見的怠倦。
倪雀判斷,他少說有兩天沒有刮胡子。
但是,他的唇色卻比平時還要豔麗幾分,大約是正在發燒的緣故。
倪雀垂下那隻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後擡了擡自己拎着禮物和藥的另一隻手,說:“馮老師說你生病了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讓我……”
她原本想說“讓我過來看一眼”,但對上江既遲那雙或許是因為身體不适而顯得格外黑沉的眸子,她沒來由覺得,自己要是說一眼,沒準江既遲真隻讓她看這一眼就會關門送客。
于是話到嘴邊,倪雀改了口:“……讓我過來看看你。”
看一眼,看看,差别其實不大。
倪雀還是有點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被下逐客令。
畢竟,這個生病的江既遲,看起來比平時的那個江既遲,陰沉不止一點。
倪雀忐忑地承受着江既遲定定地注視。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五秒,也許十秒,江既遲忽然側了側身。
這是讓進的意思了。
倪雀沒給自己猶豫的時間,立馬走了進去。
她剛進門,江既遲就松了握着門把手的手,轉身往裡,沒那個精力招呼她的樣子。
鞋櫃處擺了好幾雙拖鞋,都是男士的,倪雀随便換了一雙。
換好鞋,脫掉外套,倪雀關上門,提着東西往江既遲的房間走去。
門沒關,倪雀看到江既遲已經躺在了床上,手搭着額頭,遮去近半眉眼。
倪雀在房門口頓足片刻,才繼續往裡,停步在床邊。
床頭櫃上,放了一堆東西,體溫計,退燒藥,一條幹了的毛巾,一隻空着的水杯。
倪雀拿起體溫計看了眼,裡面的水銀已經退回低位,看不出上一次測出的體溫數了。
倪雀俯身,摘掉江既遲搭在額間的手,手背覆上去,探了探他的溫度。
好燙。
倪雀拿着體溫計,轉身出了房間。
方才進門,她看見玄關處放着一個敞開的醫藥箱。
她從裡面翻出消毒濕巾,擦了擦體溫計,又用紙巾沾清水拭了一道。
回到房間,倪雀甩了甩體溫計,然後将體溫計金屬頭的那端對準江既遲的嘴唇,接着,又将其貼上唇縫。
倪雀剛要順着唇縫把體溫計往裡推,手腕忽然被扼住。
扼住她的那隻手微一施力,體溫計就從唇縫裡退了出來。
江既遲睜開了眼。
“……”
他那雙柳葉般的眼睛半眯着,一錯不錯地盯着倪雀,眸色很暗。
距離太近了,倪雀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她一邊抽手,一邊說:“你發燒了,我幫你量一下.體溫。”
然而江既遲扼着她胳膊的手手勁太大,倪雀的手一下沒抽出來。
她懷疑江既遲有點被燒糊塗了,意識不太清醒。
她開口,正要說話,江既遲先一步道:“你把我量腋下的體溫計杵我嘴裡?”
許是他太久沒說話,嗓音啞極沉極。
倪雀尴尬了兩秒,又突然覺得,自己沒必要太緊張。
人一生病,會比平常脆弱,言行舉止通常會呈現低齡化特征。
江既遲眼下這種話變少、盯着人、扣人胳膊的情況,已明顯符合降智症狀。
倪雀決定把他當個生病的小孩來看待。
這樣一來,照顧起這号病患來,她也能從容些。
在内心完成了邏輯自洽的倪雀瞬間淡定了許多,她對江既遲說:“體溫計我消過毒了,沒事的。你張下嘴,壓舌頭下含上三分鐘。”
倪雀說着,那隻拿着體溫計的手想要往前推進。
然而,她一動不能動,江既遲仍扣着她。
倪雀覺得這不太好辦。
她擡起自己空着的那隻手,試着拍了拍江既遲:“乖?”
扣着她胳膊的手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