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遲擡手,不甚溫柔地給她抹眼淚。
“那怎麼辦?”江既遲像是挺真誠地給她提建議似的,“要不你跟我分手?你跟我斷了,回頭他想訛我也訛不上,你說呢?”
倪雀看着他,認真看着,好像真的在思考他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江既遲臉色沉了下去:“你真想?”
倪雀抹了一把眼淚,垂下眼。
江既遲将副駕駛的車門砰地一關:“先回學校收拾東西,回頭再說。”
這派出所離闌大不遠,江既遲車開到西門,停了下來,在倪雀不明所以間,他下了車。
過了五分鐘,他回來了,手裡提着個袋子。
一上車,他側向倪雀:“手。”
倪雀把受傷的左手伸過去。
江既遲将她的左手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然後從袋子裡拿出醫用冰袋,捏碎後,冰袋迅速制冷,江既遲将冰袋敷在倪雀左手小臂淤腫的部位。
他一句話不說,沉默地用手指抵着冰袋。
過了一會兒,倪雀有些受不住,擡眼小心翼翼看他,說:“涼。”
“你自己來。”
他松了手,重新發動車子,進了學校。
男生不能進女生宿舍。
倪雀敷着冰袋,自個兒下了車。
半個小時後,倪雀從樓裡出來了。除了原先背着的小雙肩包換成了小挎包外,她還背了個大容量的雙肩包,兩手還抱着機器人妞妞。
夜已經徹底落下,月色尚且寡淡,隻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
江既遲站在樹影下,高高瘦瘦的一道。
待倪雀走近,到了跟前,江既遲垂眸看一眼妞妞,又擡眼去看倪雀的眼睛:“要還我?”
顯然是對她剛才對于他“分手”提議作思考狀而散發的聯想。
倪雀忙說:“不是,”她解釋,“東西太久不用容易放出問題,暑假還很長,想着就帶上妞妞一起。”
聽她說完,江既遲臉色緩和了些。
他拉開後座車門,倪雀把妞妞先放了上去,又卸下雙肩包放裡頭,接着關上門,乖覺地坐進了副駕駛。
路上江既遲打了個電話,說到了兩個人、晚餐什麼的。
倪雀一聲沒吭,而江既遲除了方才那個電話,其餘時間也很沉默。
到了江既遲家裡,倪雀聽到廚房有動靜:“有人。”
江既遲進門先指示妞妞去打掃地闆,接着彎腰換鞋,應她話道:“幫忙做飯的。”
好容易能和他說上話了,倪雀沒有放過這個話題,她看了眼廚房的方向:“你平常都叫人來家裡做飯麼?”
“偶爾,我不吃外賣,在家自己又不想做飯的時候就叫人上門來做。”
“你會做飯啊。”倪雀像是抓了個重點,也像是沒話找話。
“蛋炒飯,煮方便面,算麼?”
“……”倪雀接道,“也算的。”
江既遲換好鞋,拎起她放在一邊的雙肩包,往裡去了。
倪雀趿上一雙瞧着明顯是新買的女式拖鞋,跟了過去。
江既遲把她的雙肩包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那包裡裝着她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照理說,這個包安置的地兒,約等于她接下來一個半月要睡的地兒。
倪雀暗忖,江既遲這個舉動,總不至于是讓她晚上睡沙發的意思。他現在生着她氣,把包往這兒放,大概率是暫時的,就等着看她一會兒能否坦白從寬,表現是否合格,再決定這個包的最終流向。
又過了十來分鐘,廚子把飯做好了,四菜一湯,每道菜量都不大,但從菜品可見營養搭配均衡。
那廚子又收拾了下廚房,就走了。
倪雀和江既遲仍是沒怎麼說話,兩人對桌而坐,吃完了飯。
末了倪雀想去洗碗,被江既遲擋了出去,他将一堆鍋碗瓢盆一件件放進洗碗機裡,然後洗了洗手,一邊用紙巾擦着手指,一邊走了出來。
倪雀坐在客廳沙發前的地毯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動靜,她擡起頭。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既遲,直到江既遲走到她側邊的單人沙發前,曲腿坐下,他揚手将指間擦手指的紙團子投進垃圾簍裡,看她一眼,問:“在想怎麼糊弄我?”
倪雀先是沒說話,過了會兒,才吭聲:“沒有,在想要從哪兒跟你說起。”
“那想好沒?”
倪保昌丢了工作,從老家來北闌找她問她要二十萬這事,剛才在派出所做筆錄時,倪雀就已經一五一十地講明了。江既遲想聽的,必然是過去的。
她原本想跟他坦白的也就隻有倪保昌來找自己這事,現在看來,江既遲俨然是窺一斑而想見全貌。
而她确實沒有想好要從哪裡說起。
她躊躇着,江既遲就這麼看着她,片刻後,他視線微動,落在她右上臂的位置,薄唇一啟,給了個建議:“要不就從你右胳膊上的那個疤開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