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遲看一眼倪雀,撥動磁扣,打開本子。
第一頁,隻寫了倪雀的名字和手機号碼。
他又往下翻了一頁。
[卷子和書=117.6
u盤≈80
橡膠手套、碘伏、棉簽、無菌紗布、感冒藥、雲南白藥≈200?
縣醫院挂号、檢查、拿藥≈600?(注:算作是他的投資,到時候要按個人貸款最高銀行利率來算利息)
……]
他送她的智能頸環,她也記了,隻是因為不知道價格,所以在旁邊畫了個問号。
還有他離開前讓馮子業轉交給她的跆拳道卡的價格,舊書的估價,這上面也都有記錄。
江既遲微微擰眉。
倪雀知道他肯定不喜歡她記錄這些。
不過這些并不是在江既遲為她花費之後,她随即就記下來的。而是在那個深夜電話過後,她以為江既遲有了女朋友,又以為江既遲讨厭自己不想再和自己有瓜葛後,某一個夜裡,她坐在宿舍的桌闆前,回憶着,一條條寫下的。
畢竟,欠一個對自己生有厭惡的人太多的感覺,很不好受。把那些能計算得出的,未來能還得了的,記下來,想着有朝一日能償清,起碼能抵消一部分自己的虧欠感,這樣她心裡也能舒坦些。
倪雀見他手指和目光都停在這一頁,眉宇間并不舒朗,忙蓋住:“這些都翻篇翻篇,你要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提了,我也不還你,一定不還你,可以吧。”
說着她翻過一頁。
這一頁開始的内容,才是她拿出這本本子的意義所在。
上面記錄的是她高中三年,江既遲資助給她的學費和生活費明細。
[2020年8月31日,生活費5000
2020年9月9日,學費1250
2020年9月30日,生活費5000
2020年10月31日,生活費5000
……
2023年4月30日,生活費5000
2023年5月31日,生活費5000]
整整三年,6筆學費,34筆生活費,倪雀一筆不落地記了下來,共計學費7500,生活費17萬。
這部分内容占了兩頁多。
再往後,還有一頁内容,記的是他倆在一起後,上次飛去南城,他給她買的頭等艙機票,以及他送她的那條小鳥展翅手鍊的價格。别的花銷倒沒記,大概是這兩項單價比較高,她壓根兒壓不住她那動不動就冒頭的負擔感。
江既遲神色意味不明。
倪雀想,她這種行為放在任何一段親密無間的戀愛關系裡,對方都不可能高興的吧,好像她恨不能和另一半劃分得清清楚楚似的。
她暫且略過這一環,用手壓着列着資助費的那對開頁,說:“學費是直接打到學校賬戶上的,生活費是你朋……是你委托的一個你的朋友按月轉給我的,生活費一共是17萬。這些錢……”
倪雀頓了頓,微低下頭:“原本應該在去年和你遇到時就還給你的,但是在更早之前,我高二的時候,我就都給别人了,應該說,是賠給别人了,一直到去年高考完的暑假,我才賠清。”
本子出場的作用告一段落,倪雀将其合上,手卻攥着邊緣沒有松手。
“我高二那年,倪保昌和孫國香先斬後奏,收了人彩禮,逼我嫁人……”倪雀的語氣是平靜的,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手中的本子被她攥得邊角變了形。
她定了定,說到後半句,平靜的語氣到底是裂了一條縫,縫裡洩露出無限的難過、委屈、憤怒、不甘、怨恨等等的複雜情緒來。
她說:“……我為求自保,打傷了人,對方的一隻耳朵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