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故意在我要去見他的時候讓你先去找他,還故意通知我要我晚一個小時去。”
容清洛重重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恍然大悟道:“他必然料想到我會對異常的時間有所懷疑并且提前到醫院查探。”
嚴芷萱苦笑一聲:“他算得真準,所以我倆又在醫院碰上了。”
她吐槽道:“容容,我和你說啊,我根本就不喜歡看書,平常也不往書店走。”
“要不是那天嚴靖誠指使我去華章書屋買書,然後晚上給他送去,我根本就不會往那邊走。”
“結果我大老遠把書給他送到醫院,到頭來還被他臭罵一頓。”
“老娘好久沒被這麼罵過,一個沒忍住就被訓哭了,然後他就把我趕走了。”
容清洛:“怪不得你那天從醫院離開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她思前想後,和嚴芷萱确認道:“芷萱姐,那嚴汀洛這個名字是真的嗎?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嚴芷萱點頭:“有。”
容清洛:“我……和她很像嗎?”
嚴芷萱:“臉像,聲音像,身形也像。”
容清洛歎氣:“那我可真成替身了。”
嚴芷萱:“但你倆性格不太像。你比她酒量好多了。”
“畢竟我和她還是兩個不同的人,不可能真得一模一樣。連雙胞胎都會有區别,更何況我和她本身就是陌生人。”容清洛拿起旁邊的酒瓶,把酒杯掃到一邊,直接用酒瓶灌起酒來。
嚴芷萱見狀,陪她用酒瓶喝。
兩人悶着頭喝了半晌。
容清洛又問:“芷萱姐,那嚴汀洛是嚴靖誠的女兒嗎?”
嚴芷萱:“是。”
容清洛點頭:“總算還有一句真話。”
她卻沒想到,嚴芷萱緊接着扔下一顆炸彈。
隻聽嚴芷萱道:“嚴靖誠的女兒多了去了,他到處認女兒。”
容清洛擡眸,露出滿眼震驚:“什麼?”
嚴芷萱:“他的棋子都是他的女兒。”
她指着自己道:“容容,你難道忘了我姓什麼嗎?我也姓嚴。我也是嚴靖誠的養女。”
容清洛雖然已經有些醉意,但還是很敏銳地抓住字眼:“也是?”
“這麼說,嚴汀洛也是嚴靖誠的養女?她不是嚴靖誠的親生女兒?”
嚴芷萱冷笑一聲:“嚴靖誠一直沒有結婚,給他的初戀情人守節呢。所以他哪裡來的親生女兒哦,親生兒子也是沒有的。”
“芷萱姐,你等等,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大。”容清洛道,“嚴靖誠的初戀情人又是誰?”
嚴芷萱:“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姓杜。”
容清洛:“所以,嚴靖誠故意裝得父女情深的一副模樣,就是為了讓我相信他的苦衷,引起我對他喪女的同情,并且将我的憤怒轉嫁到害死嚴汀洛的林裕身上?”
她仰頭悶下一口酒:“真行,他長這麼多心眼也是種能耐,隻能說我還是太嫩了。”
突然想起什麼,容清洛小心翼翼地問道:“芷萱姐,那……汀洛她……是被林裕弄死的嗎?這個方便說嗎?”
嚴芷萱垂眸,輕輕歎氣:“我沒有機會見到汀洛的最後一面,反正嚴靖誠是這樣告訴我的,我也沒辦法驗證他這話的真僞。”
“容容,我最開始其實還挺羨慕汀洛的,因為她受寵。但是自從她死後,我才真正地明白,不管待遇如何,我們始終都隻是嚴靖誠手裡的棋子。”
她越過餐桌握住容清洛的手,望着對面那張和汀洛相似的面龐,語重心長道:“所以容容,聽姐一句話。”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落到嚴靖誠手裡給他賣命,都要時刻保持警惕。”
“你現在千萬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任何馬腳,不要讓他發現你已經知道真相,更不要讓他知道我倆見過面。”
“不要把自己完全搭進去,你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總之,找準機會就逃吧,否則你會被榨幹最後一絲價值,然後被抛棄。”
容清洛回握住嚴芷萱的手:“謝謝姐的忠告,我記住了。”
*** ***
既然已經和嚴芷萱取得聯系,容清洛便沒有繼續在超市打工。
主管還覺得挺可惜的,說她負責的區域賣出去的東西都多一些,讓她以後假期還來。
容清洛笑一笑,說如果有機會就來。
春節轉眼到來。
今年過年,容清洛又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
十分清冷。
不過倒是很符合她的心境。
大年初一,容清洛一個人來到南山森林公園,輕車熟路地爬到文筆峰翠屏岩。
這裡她已經來過許多次。
隻因這裡是葉時冉的埋骨之地。
葉時冉是何許人也呢?
當容清洛還叫季希這個名字時,葉時冉在高一下學期轉到她們班上,與她有過兩個月的同桌緣分。
葉時冉那麼可愛,可惜,卻在花樣年華失去生命。
站在高高的懸崖之上,容清洛的思緒飄到了許久之前發生在這裡的那場火災。
高一下學期,學校組織學生到南山森林公園春遊。
這件事情還上了南廬市本地的報紙,隻因為當時在山林裡發生了一起意外。
林晶的父親是林氏集團的董事長。
據說,林氏集團南廬市分公司的一個員工跟蹤林晶到森林公園,然後趁衆人不注意的時候綁架了林晶,以此勒索林董。
那段時間,林董恰好在南廬市考察。這個員工可能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選擇在那天行動。
該名員工最後被趕來營救的警察擊斃,林晶由此得以獲救。
報紙上說,這場山火,就是這個員工為了躲避警察而放的。
這是大多數人得知的消息。
但是極少有人知道,那場火,是林晶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而放的。
林晶将葉時冉從文筆峰的翠屏岩推下了懸崖。
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容清洛這個當時奄奄一息的目擊者,就是兇手和從犯。
葉時冉被林晶推下懸崖以後,這樁惡行被林晶等人推在了被擊斃的綁架犯身上。
盡管容清洛知道真相,但那時的容清洛身上有多處燙傷,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
等容清洛結束了漫長的治療以後,她才知曉葉時冉之死的真兇竟然一直逍遙法外。
盡管她一直試圖說出真相,但是由于當時已經結案,再加上她空口無憑沒有證據,所以一直無法為葉時冉伸冤。
那時候其實還發生了一件事情對她影響很大,就是院長媽媽在她住院期間去世了。她這才知道,原來院長媽媽早就被檢查出癌症晚期。
同樣讓她受打擊的,還有程景逸的杳無音信。
在火場當中,容清洛其實還有模糊的意識。
所以她記得,是程景逸沖進山道,在翠屏岩附近的山石旁找到了半昏迷的她,然後冒着生命危險将她背下山。
當時的她,狀态已經很不妙了。
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燒傷。
是程景逸小心翼翼地把她背起來,帶着她在滾滾濃煙中沖出火海。
他又救了她一命。
她很感謝他。
可是在程景逸把她送上救護車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人。
她鼓起勇氣給程景逸曾經留給她的三個号碼打電話,卻意外地發現這三個号碼竟然都成為了空号。
自此,容清洛就徹底和程景逸失去聯系。
好在,接二連三的打擊沒有讓她一蹶不振,她竟然意外地冷靜。
嚴靖誠找上門來和她談合作,她就這樣被半騙着上了賊船。
如今嚴靖誠故意讓她發現自己的臉和嚴汀洛很像,就是為了逼她做選擇,讓她心甘情願地主動利用這張臉的優勢接近林裕,然後為他和範家所用。
容清洛讨厭被人威脅。
讨厭被人脅迫。
讨厭被人強壓着做迫不得已的決定。
更讨厭被人像傻子一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
所以。
這一刻。
又一次站在南山森林公園文筆峰的翠屏岩之上。
站在這個徹底改變了自己命運走向的地方。
容清洛在心裡暗暗發誓。
終有一天,這個嚴靖誠,也會被她弄死。
草菅他人性命者,必被後來者斬殺。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時冉,我會讓他們給你,和那個逝去的季希,陪葬。
想到這裡,容清洛冷肅的臉上浮起一抹苦笑。
程景逸曾經多次提醒她。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他不希望她走上這條不歸路。
可惜,如今她已經被推入局中,無法脫身。
曾經那個即便半個身子跌入懸崖卻仍然向上掙紮的她,現在終究還是主動步入這深淵。
在光明與黑暗的岔路口,她選擇走進這黑夜。
所幸程景逸并不知道這些。
既然他消失地杳無蹤迹,那就永遠不要回來,不要看見她這副堕崖之後與惡鬼做交易的模樣。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世上也沒有後悔藥。
走上這條路,她就不會回頭。
再艱難,她都會走下去。
不管當初是因為被脅迫、被利用還是被欺騙,已經做下的決定,既然已經落子,便沒有後悔的餘地。
永遠向前,别回頭,承擔後果就好。
容清洛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