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勢浩大,時暖夏也跟着擡頭。
前幾天才見過面的喻左傅走了進來。
今天周末,他似乎剛忙完,手臂上挂着外套,周圍人熱切地拉開房門,隻見他往前走着,伸出食指,輕彎沒入白襯衫領帶裡,扯出一道松松垮垮的幅度。
時暖夏覺得自己對上了男人的雙眼,對方卻輕輕掃過,像一陣風般無聲拂過,随意地落座在角落的一處。
剛剛的對視是錯覺吧。
時暖夏的座位和他隔開一段距離,中間卻恰巧再也沒有别人。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喻左傅坐下,鼻尖仿佛隐約能嗅到一陣極淡的清香。
在這一片酒味與煙味的中間格外好聞,嗅覺得到了拯救。
她無意識地往那個方向挪了挪。
這圈子也确實很小,八年制讀書一次都沒見到的人,現在不到一個月就撞見兩次。
時暖夏把眼神收回,繼續看手機上的醫院急診流程小冊子。
周圍竊竊私語:“誰這麼大面子把喻二請過來了?”
“賀開澤吧?我記得他們倆玩得好。”
“怪不得……”
時暖夏愣了愣,被奪走了注意力,發現還有一個人被喻左傅擋住身形,兩人談笑自如,喻左傅也含着兩分熟悉的松快。
高中她為了省學費考上私立優惠的理科尖子生,轉學成為喻左傅的同班同學。
賀開澤是在文科尖子班,常來他們班裡找喻左傅。
高考過後,時暖夏讀了醫學院,本就聯系不多的關系徹底斷掉,就算圈内有傳聞也到不了她的耳邊。
“來酒局還穿這麼正式?”
喻左傅手移到酒瓶,餘光瞥見一端桌面上還沒喝完的咖啡,指尖一轉,改去摁了服務鈴。
“一杯咖啡……”
賀開澤嘴角抽搐:“不是,你上酒吧喝咖啡你有病吧?”
“忙完困,不行?”
喻左傅轉頭,猝不及防地轉向低着頭的時暖夏。
“時暖夏,你前面那杯是什麼?”
她沒反應過來,遲疑得像上課被點名的學生,伸手指向自己面前狐疑:“我?……這杯是外面買的拿鐵。”
“一杯拿鐵。你那杯喝完了嗎,要點嗎?”
“我?啊……無糖可樂有嗎?”
服務員接話:“有的小姐。”
“一杯無糖可樂。”她抄過拿鐵快速喝完丢進垃圾桶。
賀開澤:?
在酒吧喝咖啡和可樂,你們倆可真是人才。
報完可樂的時暖夏立刻埋回柔軟的抱枕去看流程小冊,像一隻怕人的孤單小狗。
包間喧嚣的聲音逐漸歸于寂靜,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流轉,旋了幾圈久久散不開。
時暖夏還在毫無察覺地回憶,這和他們當同桌時的相處模式真像。
時間幾經流轉,記憶雖模糊,身體卻還記得住。
高中的時候,喻左傅出去裝水就會順便問她,她一開始很不好意思,覺得會麻煩到喻左傅。
直到時暖夏一次小感冒上課睡着,醒來看見水杯上冒着騰騰熱氣的水。
在那之後,她從小心翼翼把水杯遞過去不斷道謝,到逐漸學會拿過水瓶就塞他手裡。
每次午休飯後她就去買幾顆糖,放進抽屜作為“回禮”。
當時她的夥食費很緊巴,不夠錢時,一毛一條的劣質糖她湊夠一把。
可每到午休後第一節課課間,時暖夏總能看見喻左傅順手伸進抽屜裡剝開包裝紙就吃她的糖,來者不拒。
“喻哥,二位這是……?”
其他人齊刷刷看向說話的角落,正是方晉身邊的兄弟。
手肘撐在肩膀高的沙發靠背,喻左傅擡頭挑眉掃了一眼,沒有回答。
可方晉無故地感受到一絲冷意,像一把刺穿他防線的利劍,将他的試探和尚不明朗的半分不舒服攤得明明白白。
燈光下,平時看着矜貴疏離的男人靠在沙發,像隻慵懶的猛虎,隻差沒明面告知“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賀開澤接話:“我們三個高中認識,時暖夏和他同班。”
說完,還彎腰跨過喻左傅的遮擋,遙遙向時暖夏五指伸開揮揮小臂。
像花開讀書時無數次的日常般,隻是當時的大家都穿着青蔥的校服運動短袖,賀開澤撐在走廊的窗邊和她打了個招呼:
“嗨!”
時暖夏腼腆地小聲應他。
拿鐵和可樂端上來了,喻左傅剛想拿過,旁邊落了一聲,是兩袋糖包。
他順着遞過來的方向看去,時暖夏見他好像有點迷茫,手放在嘴邊小聲說:“覺得不夠甜的話可以加糖哦。”
隔壁的賀開澤嘴角一抽,喻左傅吃甜?
時暖夏見他久久不動,難道他也覺得不好意思?
又朝他的方向挪了兩步。
“我可以幫你擋擋,你高中不是愛吃甜的?”
不然為什麼每次都吃光她的糖果?
對方盯了她一會兒,時暖夏總感覺空氣中的粉塵有些黏膩,把他們兩人的目光黏在一起。
有什麼東西讓她的内心被揪了一下,喉嚨有些發緊,無端地有點緊張。
半晌,喻左傅輕輕地“嗯”了一聲,微動的眼睫毛往下壓了半分,端過咖啡喝了一口。
“沒事,這杯的甜度還可以。”
時暖夏了然,沒再關注。
賀開澤在旁邊“震撼我一百年”地睜圓了眼睛。
你以前是直接怼着冰美式幹的啊!你在幹什麼!被奪舍了嗎?!
酒局後期,方晉的臉色不是很好,懷裡抱着的女伴也有些不敢惹,他自己也不知道心裡的不舒服來自何處。
周圍幾個公子哥聽到時暖夏和喻左傅是高中同學時恍然大悟,卻不以為意。
且不說時暖夏看起來好看卻隻是個書呆花瓶,就喻家那個家底,聯姻也得找門當戶對的世家千金,怎麼想也看不上時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