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文光靠在大廳的前台上看着她。

屈文光讀書時候的成績和她相比差了一截。

雖然也和時暖夏就讀同一間初中和高中，但高中時暖夏考上了私立的尖子班享受尖子生優惠補助政策。

而他則是正常用家裡的錢，堆進去每年近十萬的學費，就讀體育生考上正規警校。

平時不在學校裡，小區就更見不到人了。

小時候屈文光不會去喊時暖夏出來玩，長大之後屈文光有一天忽然發現，時暖夏竟然幾乎從不走出時家到小區裡散散步或者玩耍。

這麼算來，上次在宴會上的見面，竟然都感覺有點記憶模糊了。

女人站在夜風抖起的深藍色背景，白皙的臉上柔柔地落着有些清軟無害的五官，鬓邊有幾根被汗水打濕的碎發貼在臉頰旁邊，反倒增添了兩分靈動。

屈文光眯了眯眼睛。

她就這麼簡簡單單穿衣服的樣子，怎麼比穿着那些宴會上的禮裙好看這麼多？

倒是從來沒發現……

時暖夏手機上的震動聲讓她低下頭。

“……喻左傅？”

“你們在哪兒？”

“你怎麼過來了……”

時暖夏驚訝，聽對方似有無奈：“司機擔心你們出事，給我打的電話。”

“我在警察局門口。”

喻左傅停車後趕來，當時屈文光還靠在警察局的等候大廳前台，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走上前，微微彎腰低頭，近乎親密地靠近時暖夏。

“你朋友還好嗎？”

“還好。”

時暖夏把宋楚琪下載好傳給她的監控視頻展開給喻左傅，他便順勢彎下腰來，微微靠着她的身體貼上去看。

“在等警官準備資料。等下簽個調解書就可以離開。”

“好，”喻左傅把她下班帶着的挎包接過來，“我過來陪陪你。”

“其實不用……”

時暖夏見過喻左傅前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的模樣。

此時從警察局的方向過來，時間早就已經到了深夜，喻左傅還不如在家裡好好休息。

但喻左傅無聲堅持，陪在她的身邊等宋楚琪将事件處理完，調解書簽字結束也差不多到了淩晨兩點。

離開調解之前，屈文光看見熟人，走上前：“好久不見。”

喻左傅漠然點了點頭，沒什麼太多表情：“我來接人，順便送暖夏的朋友回家。”

“你們……”

神色複雜地掃了一眼時暖夏和背後站着的喻左傅，忽的像想起什麼，移開視線，揮揮手想讓他們離開。

“等等！”

方晉卻走上前，臉色難看：“喻二公子，您這是……過來送高中同學？”

他可還記得當時喻左傅出現在時暖夏面前“英雄救美”的時候。

方晉故意在最後幾個字裡加重了語氣，甚至有些莫名試探地咬牙切齒。

周圍的目光一點點轉移到了時暖夏的身上，連宋楚琪和屈文光都看着她，但宋楚琪臉上可就多了幾分大仇得報的快感。

“對啊！原來你就是喻二公子啊！”

宋楚琪樂得眉眼眯起，趁機拱火：“喻二公子日理萬機，怎麼還有空過來？”

男人站在調解室的燈光下，身高瞧着很顯眼，但更明顯的是他黑色口罩上那雙幽深似海的眸子，淡漠疏離，仿佛在場的一切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

時暖夏碰了一下鼻子，剛想看過去便見喻左傅的目光也逐漸轉移到她的身上。

她忽然變成了那個話題的中心。

“我……我們……”

喻左傅背後的聲音懶懶響起：“唔，有道理——”

“暖夏。”

“我是你的誰呢？”

最後一句放得很輕，給人一種仿佛是和自身提問的錯覺。

時暖夏有些怔，無聲感覺現在的氛圍有些奇怪。

似乎有三個……還是四個人？

他們的目光如同一道道罩在頭頂上的獵網，随時等候一個獵物落入他們劃分的領地裡。

“這，這是我的丈夫。”

時暖夏伸手介紹，“他過來接我們離開。”

“你說什麼……”

方晉的臉色徹底發白！

屈文光也愣怔住了，久久地盯着時暖夏沒有說話。

“感謝警官，現在能離開了嗎？”

喻左傅忽然往前一步，握緊時暖夏的肩膀，半摟進懷裡。

有幾個人的面色瞬間更糟了。

“太太工作太忙，再耽擱可能沒法休息了。”

輕微的嘈雜聲和驚呼低沉的深吸氣傳來，但時暖夏沒來得及看見。

唯有方晉青着臉坐回來。

剛剛，喻二眼底裡的那股一閃而過的陰鸷……

宋楚琪拉着好友出去的樣子活像一隻十分驕傲的孔雀，昂着頭開着屏，一步一步離那幫男人越來越遠。

但她雖然出來了但還在生氣，拉着時暖夏忿忿不平：“以後不管在哪你也别理他們！一幫嘴巴不幹淨的死男人！”

她雖然不知道具體被那些人編排了什麼，但看宋楚琪的表情，也知道會是一些侮辱性的詞彙。

時暖夏點點頭，拍拍她的手，一邊安慰好朋友一邊想看向今晚唯一剩下的“司機”喻左傅：“能先送楚琪回家嗎？”

“哇我能蹭喻家的車了？”

喻左傅颔首，無聲踏步去了大門等候。

時暖夏順着平日的習慣鑽進副駕駛位，伸手将導航放在中央支架，宋楚琪屁股剛挪進來後車座上，後知後覺地發現——

她這，算不算是自己工作上的大老闆親自送自己回家啊？

宋楚琪忽然有點慫了。

剛剛還大言不慚地拱火，就是想讓自己老闆跳出來認老公，這樣能打臉那幾個說話難聽的“相親對象”。

誰知車上非常安靜，時暖夏努力地在看宋楚琪家裡的導航，結果忙了這麼久出來，之前還陪着喻盈星逛了很久，現在倒是真的困了。

嗅着喻左傅車裡那令人安心又熟悉的香味，與旁邊駕駛座上的男人若隐若現傳來，像是剛洗完澡的一絲清新香味。

時暖夏腦内緊繃着的那根線徹底斷開。

“暖夏……？”

還沒等宋楚琪家的距離走到一半，宋楚琪已經被車内男人沉默無聲散發出來的氣息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想去找朋友聊天，探過去一看卻發現時暖夏已經沉沉地靠着車上的頭枕睡着了。

“睡這麼快？”

宋楚琪愣了愣，時暖夏雖然看着是一個有些溫吞遲鈍的性格，但其實内核還挺充滿精力的。

畢竟精力不足的人也幹不了急診科的活兒。

卻沒發現這麼輕易就睡着——

“噓。”

磁性的鼻息音響起，裹着輕柔缱绻的語氣。

紅燈的反射光從眼前的車窗裡放大。

宋楚琪看見男人微微側過頭，原本散發着冷意的眸子也一瞬間化為在指尖圍繞的柔池。

喻左傅伸手幫副駕駛位上平穩呼吸的女人挽了幾根碎發。

變成綠燈了。

宋楚琪低頭看了一會兒，便聽見自己大老闆問她。

“——今晚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