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晴朗的一天,從樹枝下閃爍投影斑駁的痕迹,綠意已然欣欣向榮。
遍地金黃,都是陽光落下的腳步,從半空中仍能看見光斑的餘晖,即使從現在炎熱的天氣看來,站在底下仍然容易被烈日灼傷,卻還是感覺這樣的陽光充滿了希望。
災區中心,一輛大巴車緩緩從中心開走,漆黑一片的地方,定睛一看,都是人潮湧動的百姓。
正在追趕汽車的人們身上還穿着新的衣服,不管大人還是小孩,臉上也都是幹淨的。
沒有灰頭土臉,沒有肮髒邋遢,也不會穿着破破爛爛隻能勉強蔽體的衣服,精神面貌很好,隻是不少人往前朝着大巴車趕路的時候,眼眶裡還飽含着淚水。
今天,又一批從外地過來的醫護支援和其他自願者已經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務,新的一塊災區正式宣布外援醫護支援已經可以返回本地。
在這裡的人們都是來送别的。
有鄉親父老紛紛扛着各種各樣的“謝禮”急着就要往大巴車開着的窗戶裡塞,還有人一邊小跑着要追,一邊忍不住就用手臂擋住嘴巴開始哭泣。
到了後面甚至有幾個老練的店長們一起拎了幾串鞭炮在旁邊燃放起來,給各位助助興。原本想要開口阻攔的警察聽見大家的理由,想說出來的話還是吞了回去,隻能請示過現場領導後額外給大家劃分了一塊安全區域。
領導倒是也有些興緻勃勃,甚至還上去做了第一個點燃的人選。現場歡聲一片,反而被相機拍攝了下來,一位與民同樂的官員也同樣被網民們記住。
不管哪一方,即使是在車裡,不小心被鄉親的“熱情”砸中,車裡的人和外面追着的人,眉眼也都是帶着一股笑意的。
即使是眼底噙滿淚水,笑也跟着從眼眶裡走出來,不管怎麼擋都擋不住。
這樣浩大的聲勢,甚至還有那些為了慶祝的鞭炮聲,自然也會傳到附近的區域。
時暖夏所支援的醫院附近也聽到了鞭炮聲和人群喧嚣的聲音。
聽見有鞭炮聲時,不少患者和醫護也跟着轉頭過去看看,有些正在高樓層住院對鞭炮聲不會出現反應,或者是高樓層值班的醫護就看得更加清楚了。
時暖夏工作旁邊的就是一個正在給骨折病人做骨科手術的醫生前輩,她本人隻是一個小助手,負責拉鈎,其他的都是交給會診的老師們來手術。
“哎,小夏你是首城那邊過來的吧,有通知什麼時候回去嗎?”
耳邊還有錘子叮叮哐哐和電鑽的聲響,時暖夏如果要說話還要把聲音擡高:“應該是三天以後。”
“哦——之前見你跟台了幾次手術,小姑娘挺好的。”來做手術的骨科醫生是個年紀快退休的教授,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身上的白大褂穿法還有些放浪不羁,瞧着神采奕奕。
擡頭掃了她一眼然後看向自己的學生:“說話少,多背書,做事勤快。”
“上次抽背,基礎都還不錯咧!”
“你們才是真的争點氣哦,别讓我和李莊玉帶徒弟的差距拉大了!”
幾個學生和時暖夏之前也有不少交流,自從之前災情開始,這裡醫院被設立為災區轉診急診後,幾乎就成為了全科跑動最頻繁的地方。
教授是李莊玉老師以前的同班同學,畢業之後明明都不是一個科室,倆人也開始互相比,比了幾十年,現在都開始帶學生了就開始比學生。
之前電話裡聽李莊玉吹呢,他還不願意信,現在一個帶教老師每個月可能都見幾個新面孔,帶那麼多的學生,千人千面,還能有什麼特别的?
不過現在這個,也确實看起來比别人靠譜一點,最氣同齡人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姑娘瞧着低調,但學習能力極強,隻要和動手扯上關系的操作就反應很快,跟着的手術尤其是外科手術看幾次就能過來當助手。
内科的項目如果把流程講清楚也基本很少犯新人的錯誤,舉一反三的能力也比别人強一些,抗壓能力也不錯。珍貴的是小孩非常謙遜,随時随地都在背書和流程,也會四處找地方練基礎。
想偷懶是人的天性,但這個小姑娘似乎很珍惜在醫院上班的日子,因此看起來似乎比别人更加拼命。
聽說還是這次赈災物資裡出手最闊綽的那家公司的少夫人,這可就更加難得了——家裡又出錢又出力還出了個人過來支援醫護的,這要是換成古代,分分鐘就能變成“滿門忠烈”了。
就是看着人好像有些安靜,不擅長社交也不擅長談話溝通,相處久了還隐隐感覺小姑娘身上有一股自卑,不嚴重隻是偶爾會跳出來。
但在醫院裡治好病人更重要,在教授眼裡,這些都是小事。
大不了真出現什麼溝通不順利的地方,就去找醫務處得了。
時暖夏面對教授的認可也确實是不好意思,但心裡還是有點小小的雀躍。
以前在時家總能聽見時景科和唐倩的否定。
“就你還去當什麼醫生,你當得來嗎?”
“别開玩笑了,你不要想着報醫學,你這樣笨嘴拙舌的,在醫院裡混不了;你還笨手笨腳,醫院裡那些精細的工作你也肯定做不來的。”
“咱們這種家庭裡,尤其是你這樣的姐姐,以後都是要盡早和圈内人結婚的,還是要學些經濟學、管理學的專業,以後也要幫襯夫家和娘家才好。”
“學醫什麼的都是不切實際。”
那是時暖夏最堅定的一次反抗,甯願事後頂着時景科滔天的怒火,也要趁着最後一刻的時間悄悄把志願改了。
但時暖夏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