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總是最燈火通明的。

天花闆的燈光亮度就像是有陽光的白天，搶救區裡面的呼吸機機器起此彼伏地響着聲音，走出搶救區裡面還能聽見不少人說話的聲音，和小孩不想打針而哭泣的尖叫聲混在一起。

唯有醫護人員帶着的擴聲麥能把這些聲音壓下去。

但是今天的患者數量已經明顯下降，連前台幫急診科分診的護士都偶爾能有喘息的機會，坐下來歎了口氣。

和旁邊的同事感慨：“資源終于開始放輕松了。”

“外援的同事是什麼時候回去來着？”

“睡醒之後中午的車，這班結束之後醫院給外援人員那邊辦一個小的送别會呢，淩晨一點開始。”

“你去送别會嗎？”

急診科的位置走來了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護士上手給老人裹着血壓計的速度照樣，嘴邊還不忘嘀咕了兩句。

“那應該還是去的，之前我還去過首城人醫的李主任手下幫忙呢，他那個臨床經驗太強了，我偷摸做了不少筆記還學了幾招。”

“那我就估計不去了，之前排班的時候連軸轉了好幾次，差點整個人都沒緩過來……”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堅持完這段時間就差不多能回到以前的工作強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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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暖夏在觀察室裡看完病床，從觀察區醫生辦公室裡聽見李莊玉主任的聲音，想着應該是找她過去看患者的檢查結果。

她擡頭看了一眼，今晚窗邊的月光非常明亮，但她其實還想到之前胡浩文和她說的那些話，心裡總覺得亂七八糟的，隻有工作的時候能讓自己靜下心來。

時暖夏拎着前台遞過來的一沓文件走進醫生辦公室：“李老師我來了……”

“砰！”的一聲。

很小，似乎還是為了怕被外面患者聽見投訴專門買的超小微音量型小禮花，像是一朵小小的煙花炸開在時暖夏的面前。

幾位穿着便服的同事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手上都捧着一大束漂亮的鮮花走上來。

“時醫生，這段時間的支援也辛苦你了！”

時暖夏受寵若驚，手上的文件也被同事直接上手搶到了旁邊放好對接，空出來的位置又被人猛地塞進一紮鮮花，上面玫瑰與百合混合起來撲鼻的清新花香猝不及防鑽進鼻尖。

手上的鮮花包裝紙還是冰冷的，人看着也是有些呆滞的。

“辛苦啦，回首城的時候也記得常聯系啊，以後說不定有什麼跨省會議的時候還能見到呢。”

“下次我也有可能去你們醫院進修見習啊，到時候你可不能忘記我！”

時暖夏有些迷茫，先不說大學時大家忙于學業，幾乎沒有這樣慶祝的世間，就算學校有活動也基本輪不上她。

初高中的時候她手上餘錢不多，集體活動也基本缺席。

沒想到醫院裡卻也能有這樣的待遇……

時暖夏迷茫之餘甚至沒忍住空出大腦，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捧花，發現沒有大紅大紫紅紅火火的配色還覺得安心了下來。不然值班的時候看到這樣的東西，指不定下半夜的同事能會遭遇怎樣可怕的“夜班之神”懲罰。

“我，我。”

同事們其實也感覺到很稀奇，畢竟在工作場合上看到的時暖夏醫生，總是給人一副看上去很幹練的感覺。她在來到這裡之前，本就在首城一直當急診科的規培醫生，和很多一直在病房裡輪轉還沒開始輪轉到急診科的規培同齡人相比，她适應急診科的速度極快，唯一和大家比沒有那麼突出的地方也隻有家屬簽字溝通的流程。

但治療流程、急診問診等環節都被李莊玉主任和首城人醫急診科的帶教老師們帶得很好，甚至急外科縫線的速度都比别人快一些，線也看上去比别人細緻很多。

現在看着她有些傻愣愣的樣子，把原本五官有些偏冷沒什麼表情的美女，硬是多透出了兩分呆萌的軟妹感，讓人不自覺地想上去捏一捏兩旁的臉頰。

時暖夏看向旁邊的李莊玉，主任正斜斜坐在位置旁邊靠着，背後還站着笑眯眯的丁夢主任，應該也是知道消息，從急診ICU趕過來的。

看見學生手足無措地朝他投向求救的眼神，李莊玉隻看着時暖夏一挑眉，背後的丁夢主任兩手随着肩膀的上升聳落一攤：“他們之前就想到的，是在送别會之前的驚喜。”

時暖夏默默地半垂眸低頭看着手上的鮮花，上面還有幾朵花的花瓣邊緣上有灰黴的痕迹，上面的露珠盈盈晃出人的倒影。

她的心裡一陣溫暖。

“謝謝。”

時暖夏忍不住笑，隻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隻想現在這一刻時間可以過得再慢一點，再慢一點。

有開朗的同事直接把時暖夏引了出去，向大家告知這個夜班就是這位從外地遠道而來支援大家的小醫生最後一站班，病人臉上也帶着感激和笑意，将源源不斷的暖意一直輸送到時暖夏的血管裡，充盈着她。

“送别會你可記得要來啊。”

時暖夏的眼神一直留在同事送自己的花束上，但思緒又忍不住想起當時在首城和喻左傅決定結婚搬家之後的那個晚上，男人朝她送的那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