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秦勝的主場,人還沒落地就有膏粱子弟相約了。
車子向京郊開,林奚暫時沒有其他安排,索性聽之任之。
但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司機還沒有停下的意思,林奚終于忍不住可惜這白花花流淌掉的時間,表情漸崩,“到沒到?”
秦勝指指前面,趕在林奚徹底翻臉前解釋:“放輕松,也就十分鐘的事兒。”
從高速下來,車子七拐八拐地繞進了條僻靜車道,現在能看出點進山的影子。
林奚閉起眼休息,打消了“拿出平闆再看兩份材料”的念頭。
果然不多不少十分鐘,車子停在一片高牆前,是個莊園改建的會所。
“要是不好吃,你就以死謝罪吧!”
林奚的耐心值僅剩最後一格,沒好氣,甩上車門,走出了橫沖直撞的氣勢。
秦勝搖晃着,不慌不忙跟上。
林家自己也有不少莊園,為着盈利再偏遠也都講究個大隐于市,像眼前這種修在荒無人煙之地的,顯然是個私人的自留地。
正門高懸“留餘”一匾,明明是“财不可露盡,勢不可使盡”的意思,卻又被大搖大擺挂上台面。
這種矛盾,林奚不由自主揣度,倒是能用來猜一猜主人身份。
迎他們入門的是個個子中等的年輕人,油頭粉面。一見到秦勝就熱絡地迎上來:“可等急了!位置一早就留着呢!”
秦勝和對方稱兄道弟:“馬哥跟我還這麼見外。”
林奚在秦勝和李年年的圈子裡露面極少,被叫馬哥的人注意到她,視線随之飄過她身後的保镖,拿不準林奚身份,十分有眼力勁兒地隻點了點頭。
不多不少的禮節,向前向後都解釋得通。是個人精。
林奚将他的心思盡收眼底,不免有些後悔,她沒有什麼口腹之欲,早知這麼折騰還不如随便吃點。
秦勝看出她的退卻,給自己辯白:“費奧爾德主廚,馬哥就請她過來這一個月,不吃白不吃,免得你下次想吃還得再飛意大利。”
馬哥陪着笑:“是,請她費了些功夫。”
這一路看着秦勝對林奚的神态,他認準了林奚是客,見她無動于衷,把後半句讨好咽了下去。
一步入内院整個園子就開闊起來,庭内各功能區分棟而建,往西還能瞧見低矮的山。
林奚打量起主廳入門一處手雕而成的胡桃鑲闆。就這樣把幾百萬扔在大門口主要圖個象征意,她倒真想深入看看這地方的運營模式了。
馬哥給他們留的是主樓二層的獨立包間,棕白的主色調,燈光柔而不淡,私密性極好。
李年年是愛吃愛玩的性子,秦勝在吃喝玩樂上的造詣同樣不落下風。林奚不怎麼在這些事上費腦筋,但好與壞,她的味蕾自會給出答案。
費奧爾德本就被稱為可食用屆畫家,每一盤都稱得上她的創意畫展。
匈牙利鵝肝做成慕斯,再夾心四十年産的陳釀黑醋,外面裹上一層輕薄的堅果脆皮,輕盈又彈牙的口感,口腔裡都是肥膩鵝肝的風韻。
她吃得開心,煩躁的情緒不自覺就褪了色。
酒足飯飽,秦勝指指内門露台,“樓下那院兒養不少東西,之前南邊兒是個獵場。”
林奚有些倦意,話隻聽了半截,起身出去吹風。
近山的空氣水靈靈的好,涼津津、甜絲絲。
不見太陽,天地間全是紅澄澄的斑駁光影,林奚挑了張最近的沙發,遠眺發呆。
秦勝跟過來,坐在一旁。
“喲!稀客呀!”
路過一行公子哥認出秦勝,很是熟稔地打招呼。
林奚側頭去看,秦勝沒有起身打算,也不積極,随便應和了聲。
人群裡似乎有人對她感興趣,不請自來地坐進對面沙發,緊接着其他人都呼啦啦坐過來,各自女伴作陪,連空氣都聒噪了。
林奚剛收拾好的恬淡心情突然被打斷,不由得攢眉。
為首的是個穿夾克的男人,看起來是同齡人,他跟秦勝插科打诨,卻隻看林奚:“啧,現在喜歡這款了?葷素搭配得不錯啊……”
秦勝低低罵了句:“别他媽犯渾。”
夾克男依舊涎皮賴臉,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怎麼聽說你要跟林家訂婚?那可不是什麼善茬,你還有功夫帶女人出門,要玩也是關起門來玩啊,哈哈哈……”
這群人和馬哥這種看慣人臉色的老油子不同,平日裡都是别人仰着他們的鼻息生活,對林奚的關注也不過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逗弄。見她是個啞的,話題自然被熱度更高的“林家”吸引去。
有人插話:“你這不會又是道聽途說的假消息吧,前幾天還傳老李要娶那個王什麼的小明星呢。”
“哪個林家?”又有人問。
“泰元航運、泰平建造,還有泰什麼能源,泰字頭的都是他們家的。”
有人答疑,自然有人好奇更甚:“都是林家的?!那他們和泰銀資本什麼關系?”
夾克男沖問話的人砸過去個打火機:“操!你比我還不學無術,那是林家另一支!怪不得你老子罵你!”
比起剛剛的煩躁,當下的林奚全然以一種“輿情收集”的心态旁聽,不惱不怒。
秦勝先是看了看林奚的态度,見她沒有要走的打算,随後雙手交叉向後一靠,嘲弄般吊起嘴角,同樣擺出看戲的架勢。
夾克男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揶揄秦勝:“你不是真要訂婚吧。林家那個好看嗎?娶回家可别醜得下不去嘴……”
有人立刻打斷他:“老齊,就說你玩得花,關了燈不都一個樣……”
衆人十分配合地爆發出陣陣哄笑。
餘晖消弭殆盡,室外溫度也随着迅速下降。
秦勝想了想,脫掉大衣,披在林奚身上,順便附在她耳邊,用僅兩人可聞的聲音見縫插針戲谑:“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