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疑似在校内聚衆賭博。”
老天爺。
林奚胸口一堵,想立刻甩手走人。
林之喬和劉華榮的兒子,關她什麼事?!
輔導員又說:“當然,我們更傾向于是林昱在……故意撒錢……”
對方講了三十多分鐘還沒把事情講清楚,期間穿插着家庭教育的重要性論述、青少年成長的心理呵護、鼓勵和肯定教育的必然……
在林奚看來,一件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最多三分鐘就已經足夠講明白。
她也隻需要聽明白這個。
她又不是來當保姆的。
隻有那句“陸陸續續丢出去七百多萬”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家對後代的開支明細管得極其嚴格。
衣食住行類消費由專人負責,從家族公賬劃出。
林家子女成年前除了被贈與的固定資産,隻有些零花錢。成年後雖說能從家族信托中拿錢,可僅憑那些定數,遠到不了揮金如土的程度。
林奚能真正随心所欲支配的,也不過是自己多年投資收益的那部分。
至于爺爺給的那些卡,她動用時都相對小心。
林昱一個未成年,哪有本事做錢的主。
要不是爺爺默許,那便是劉華榮兩口子的溺愛了。
見她一直開小差,似乎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輔導員客客氣氣向身後指了指,刻意加重了語氣:“體諒你們工作繁忙,但也不能次次都讓助理來,在這件事上我們還是希望能和家長面對面溝通。”
助理?
林奚一時沒跟上對話内容,有些混亂,卻不想再饒舌,快速表态:“實在抱歉,我會把這個情況告訴家裡人,再讓林昱的監護人來學校溝通。”
她禮貌道别,中文聯絡員四十多歲年紀,也跟着起身陪同她去活動室領人。
本是想速戰速決,眼下身邊陪了個人也不能太過失禮,林奚耐着性子跟她閑庭信步。
“Sue中文不好,她說的助理不是那個意思。”
這話不明所指,林奚沒有接話。
聯絡員又解釋:“之前我不知道路清讓和林昱是一家人。”
林奚一知半解,有些消化掉了“助理”信息:“您是?”
“之前我也是路清讓的輔導員。”
奇了怪了,怎麼哪哪都有他。
“其實,國際學校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孩子都有。路清讓當年也是一入學就折騰着退學,要轉去公立學校,和現在的林昱也差不多,孩子嘛……”
她是拿路清讓舉例,落腳點還是談青少年心理和教育。
的确很敬業。
但是她說錯了對象,林奚壓根不在乎林昱心理健不健康,她被那句“路清讓折騰退學”點住了。
“路清讓當年要退學?為什麼?”
聯絡老師不明白明明在講林昱,怎麼問起路清讓了。她措辭了幾秒,“他說要去參加高考,不願意念國際學校,一直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朋友,”講到這,她似乎覺得這話不妥,連忙改口道,“這是我們老師的失職,但是路清讓當時太沉默寡言了,連課後社團都隻報名了個美術,其他學生至少也會參與三四項活動的,當時學科協調員跟他聊過幾次……”
他怎麼跟自己印象裡的朗潤樣子,天差地别。
還是那座雪山,隻不過這次陰差陽錯走到了雪山的背面。
沒了奪目光線,才看到山體更深刻的紋理。
已經走到了活動室門口,聯絡老師指指裡面:“我就不打擾了,麻煩盡快讓林昱的監護人來學校一趟。”
林奚一手握在門把手上,門開了一條縫,林昱和路清讓的對話清晰傳來。
“你不用跟林奚比。”
路清讓似乎在跟林昱談心?
還真是有種風牛馬不相及的滑稽。
她調換了主意,推門欲入的手松開,跟着聽了下去。
林昱跳着腳,譏諷路清讓:“你當然替她說話了。你除了為她鞍前馬後,還有什麼本事?”
見路清讓不搭理他,他瞅準了機會,惡意往人肺管子戳,“聽說這些年你老往美國飛,在林奚那随叫随到的。人家都是童養媳,怎麼,你想當林家的童養女婿?”
路清讓擡起眼皮輕輕掃了眼林昱,對他的譏諷無動于衷。
顯然林昱對這種冷靜頗為應激。他怒不可遏,額角青筋暴起:“說實話,林奚那人一點兒人味沒有,你這麼上趕着也沒用……”
兩廂對比,路清讓的情緒實在過分穩定,出聲打斷他:“既然你把林奚當頭敵,那就尊重你的對手。”
聲音不大,卻像股寒潮,濕乎乎的冷氣直往人骨頭裡鑽。
林昱有些意外,又馬上不屑一顧起來:“她不就是爺爺盯得緊麼,得了便宜還賣乖。”
路清讓有些疲憊,坐在沙發上向前微微躬了躬身子,手肘撐在膝蓋上,“你,比她幸福多了。次次都以這種方式引起大家關注,不夠聰明。”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林昱這下真跳起來:“你他媽少污蔑我!你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路清讓嘴角淡淡一笑,可笑又無奈,“大男人,别敢做不敢當。”
在學校裡,林昱不敢大動幹戈。情緒已然壓抑到極值,此刻終于火山爆發。他撲到一旁的書架上,橫掃起一摞雜志,用力向路清讓身上砸去。
林奚聽到這終于忍無可忍,用力推開門。
門框打到牆上,“砰”一聲響,把屋内兩人皆吓了一跳。
林昱捏着手上最後一本書的書角,一臉驚恐。
林奚看看地上淩亂的一堆,冷冷睥睨這個弟弟:“毀壞公物,明天你自己去老師那交代。該賠多少錢,你照十倍還回去。”
再走到路清讓面前,拉起他,又看林昱:“哦,還有,以後所有你的事情,都不要找路清讓來處理了。你有膽子做,就大大方方讓全家人知道。”
林昱見到兩人一個戰線,怒火中燒:“你有病啊!我讓你來了嗎!”
他敢向路清讓撒潑,但不敢在林奚面前造次。
鬼知道她身上什麼恐怖磁場。
林奚往前逼近了一步:“我真是不明白,爹寶貝娘溺愛的幸福日子你為什麼不過,還是你好日子過得太膩味,所以在學校也能惹是生非,蠢得令人發指。”
林昱一哆嗦,好像看到爺爺的影子。旋即反應過來自己沒必要怕她,破口大罵:“誰讓你管我的事!你他媽聖母心泛濫就去……”
林奚捏住他肩膀:“你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但是再讓我看到你使喚路清讓,這個書你也不用念了。不就等着出國脫離家裡束縛嗎?可以,我馬上就能送你出去,前提是你這輩子也别再想回來。”
林昱眼中一瞬戾氣,擰住她的手,路清讓條件反射出手護住,林昱一不敵二,僵持半晌,倏地松開人轉身向門外走。
“明天下午我要是看不到你來實習,就原原本本跟爺爺彙報了。你想死别拉着我。”
林奚在他身後墊了一句。
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其他的,随林昱爛在哪攤泥裡。
林昱一走,路清讓舉起她的手腕,端詳:“怎麼一回來就天天受傷。”
林奚抽回手,轉轉手腕,也向外走,“小事。”
路清讓快速跟上,兩人沉默着一前一後走出活動室。
走到樓下,她突然問道:“既然你這麼讨厭林家,怎麼還來給林昱當保姆。”
路清讓一頭霧水:“我什麼時候說讨厭林家?”
“高中那會你不是要去念公立?除了不願意接受林家出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路清讓腳步慢了半拍,臉上一黯,卻沒有回答。
又坐上接泊車,路清讓假客氣:“司機沒跟過來,等下我可能要跟你的車回去。”
“我不回公司,我要回家。”林奚斷然拒絕。
“我也回家。”
“不順路。”
林奚不知道路清讓住哪,他房子也多,還是空中飛人,住酒店比回家的日子多得多。
“我也回多加利公寓。”
聞言,林奚猛地轉頭,話中滿是敵意:“你故意的?”
路清讓對她質問的眼神,不卑不亢:“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