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應琅的困惑沒有得到答案,童話莫名變得低氣壓,他雖然奇怪,可他卻也不能直接問她怎麼了。
而童話并不知道始終有個人時不時就把視線都放到她的身上,她現在很想睡覺。
回程的路上,衆人回到車邊,司文幾個自告奮勇做了司機,累了多天的其他人坐在車廂後,一動也不想動,全在閉目養神,童話就是其中一個。
上車前童話在河邊用清水擦過幾遍自己的臉,将那些髒血灰塵全部抹去,她還撐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再用水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的短發。
這會兒她緊緊閉着眼睫靠在車廂,露出一張幹淨白皙的臉蛋,又變得十分清爽,隻是發尾還在濕哒哒往下滴着水。
童謠沒有應琅那種随身攜帶的手帕,但也有幾塊布條,是從以前幹淨的衣服上撕下來的。她擔心童話着涼發燒,就用布條充當毛巾給童話揉擦發尾。
童話迷糊中睜開眼,她并不暈,卻又有些困了,在童謠這樣的舉動裡更是昏昏欲睡,于是輕嘟囔聲“姐”,又安安穩穩閉上眼睛。
少見童話這樣乖的時候,童謠抿唇,将搓揉的動作都放得更輕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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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再醒時,感覺自己渾身都變得很舒爽,她懷疑進化新異能最難過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這是最好不過,雖然她原來隻是有點輕燒,并不妨礙行動,但總是不太舒服的,現在就不會再有那種擔心。
隻是她不知道她的異能怎麼樣了,還能不能使得出來。童話本有點擔憂,又心想算了,且行且看吧,畢竟能再生出個屬于自己的異能就已經很不得了了,總能派上用場的。
雖然她現在連異能的作用是什麼都還沒搞清。童話歎出口氣。
車是停着的,裡面隻有她一個人,童話探出頭往外看了看,不遠處大家正在準備駐紮臨時營地,忙得熱火朝天。童話還看到有幾處剛搭起的柴火堆,上邊正架着幾隻烤野兔。
既然敢生火,他們便定然是排查過周邊沒有喪屍才能這樣大膽,那看來這兒是塊難得的安全區。
童話望着那幾隻烤兔子,有點兒流口水。
童話正欲下車走到篝火旁邊,沒成想白影竟然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朝她看過來,童話頓了住,下意識沒再動作。
童話擰眉,做好了要被他翻白眼而她立刻翻回去的準備,反正她做什麼白影都看不慣,她哭他會說她矯情,愛幹淨是事多,這會兒她想吃點東西,估計會被諷刺餓死鬼吧。
童話心底哼了一聲,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她就這樣。她殺的喪屍沒比任何人少,她就我行我素又如何?
童話不覺得白影會對她有什麼好眼色,因此想等他有了反應,原模原樣地還回去,卻沒想到白影垂眼看了會兒,竟是摘下其中一隻烤兔,往她這走過來。
童話:?
童話大為震撼,她沒猜錯吧,白影這是主動要給她拿東西吃?他是這種會多管閑事的人?以前童話想使喚他都難,今天他卻莫名自覺給她帶吃的,她連一句話都還沒說呢!白影突然轉了性?
說不定是特意想在她面前吃東西來饞她,而不是要給她吃的。童話猜測。
白影過來了。
白影來到她面前,把插在樹枝上的烤兔遞給她。
他扭過頭不看她,似乎童話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遞向前的手卻不收回,語氣硬邦邦:
“我打的。你先吃吧。”
竟然真是給她的!
童話感到十分意外,是因為童話确信她沒有做什麼對白影示好的舉動:從之前故意推他撞喪屍,到為喚醒他強硬扭斷他手臂,她覺得這都是很讨人厭的行為,白影明明連恨她還來不及呢!為什麼現在他卻這麼好心關心她餓不餓?
童話一直打算的,都是想讓白影厭惡她,切實地厭惡她這個人,而非像從前他因為對童謠的心疼才煩她。這樣,等後面她實行懷柔攻略時有劇烈反差,才能有更好的效果——雖然白影的态度讓她不是很想攻略他,所謂的懷柔法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
所以,她壓根沒來得及柔呢!白影這突然的示好,呃,應該算示好吧,是來的哪一出?
白影半天沒有等到童話接他遞的烤兔,哪怕再不想和她對視,也終究忍不住轉頭冷眼看她在幹什麼,誰知瞅到童話呆愣愣地盯着他,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
呵,好麼!他的唇角瞬間抿得平直:這是覺得他給她點東西都不可思議。
要是應琅給她的,她早就接過去了,說不定還得供起來,一口都舍不得咬。
想到這,白影的語氣莫名變得更加不好了,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門子氣。“你的手這是也斷了麼?”
“有你這樣說話的?”聽完他的話,白影看見她尖尖下巴昂起來了,原本弧度柔鈍的圓眼睨他,也很有種不可一世的樣子,像隻發脾氣的豹貓,很不開心。她的爪子倒确實很鋒利,他結結實實吃過好幾次虧了。
“你屈尊纡貴給我東西吃,我是不是必須雙手捧過表示感謝才行?否則就是不知好歹?”童話嗆他,白影有種錯覺,總疑心她身後應該長了條長長尾巴,在不耐煩地拍打車廂,還得是不停“嘭嘭”砸出聲音的那種才對。
“我沒有要讓你感謝我。隻是我覺得你可能餓了,就幫你把吃的拿過來,你分明餓了,可偏偏不接受我送的吃的…”白影自嘲地笑了聲,“難道還擔心我會在裡面下毒?”
白影覺得他也是發病了。以前他管童話是要餓死還是渴死?結果這次她隻是朝篝火投了個眼神,甚至壓根沒看他,他竟就巴巴地把烤兔送過去。他這是上趕着讨好童話麼?對方可不領他的情。
“我隻是稀奇。”童話終究不想為難自己的肚子,接過烤兔。别人親手送來的,省得她下車跑一趟,不要白不要。
“别人不一定,你還說不準真想毒死我,不過嘛,我不怕。”童話已經接了,卻還是諷了一句。
“如果我真下了毒,就應該把你毒啞。”白影咬牙道。
“你殺了喪屍王,找到藥劑。所以我才願意幫你些忙,隻是這樣而已。”他對童話解釋他的單純動機…是的,就隻是因為感謝她的付出。他告訴童話緣由,似乎也在說服自己。
“哦。”童話敷衍地回了下,随即去咬手上的野兔,然後,她皺了皺鼻子,白影聽到她抱怨,“沒有味道。”
“之前儲存的調料都用完了,北城也沒找到補給,大概都被從那離開的人帶走了,隻能就着吃。”白影碰到童話,嘴就沒有閑着的時候,他最看不慣她這樣,“真是貓舌頭,忍着吧。”
“你才是該被毒啞的那個。”童話不打算理這個煩人的家夥了。
沒加調料的烤兔,童話當然也能吃得下,隻是把4399心疼得夠嗆:“宿主一會再把空間裡的烤魚拿出來吃點吧,好歹有點味道。”本來童話饞烤兔,是以為能吃到美味呢,誰知還沒烤魚好。
然而,白影卻半天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走,童話就不能在他面前平白無故變出烤魚來,4399氣鼓鼓的,“這人真是礙事!宿主掰他手臂時,他不還恨不得殺了你嗎,這會兒怎麼跟狗皮膏藥似的黏着不走?”
童話懷疑白影也是激發出什麼受虐體質了,就和上個世界的兩人一樣。明明他也不喜歡她,待在她身邊難道不會渾身難受?和她互怼一番竟然還沒氣得轉身就走,他存心想看她吃沒味的烤兔受苦不成。
“你還不走?”
催他走了。是,誰留這兒都行,反正她絕不會想讓他在這多待一會兒。
“你當我是陀螺嗎?我忙了這麼久還不能休息了?我沒進車廂,在旁邊靠一下也礙着你的眼?”白影想要冷笑,卻連勾起唇角都無了心情,他努力平複呼吸,赫然是被童話的不講理氣得眼睛都要發紅了。
“那麼多空地,你不能休息?怎麼非要在我前面?我們兩看兩相厭的,又不是光你礙我眼,你難道要說你不嫌棄我?”童話撇嘴。
白影這回懶得再和她頂嘴,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終于是被她氣走了,童話這才滿意。
她再次探頭看了看四周,确定這回真的沒有任何人在了,低頭去看懷裡藏着的麻雀。剛才沒感覺錯的話,這隻一直昏迷不醒的麻雀似乎動了下。
童話要趕走白影,除了想趁機吃烤魚,也是因為發現了懷裡麻雀的動靜。如果它醒了,她和它肯定要對話,自然不能有人在旁邊。
這麻雀真的有夠虛弱,隻捏了一回,它一連昏睡幾天,跟死了一樣,倒讓童話完全不用擔心它會趁機逃跑。
童話從空間取出烤魚,又把麻雀從懷裡掏了出來。這隻初見時還肥嘟嘟的胖麻雀現在瘦了一圈兒,它撲簌撲簌羽毛,睜開了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瞬間,它灰不溜秋的臉上就透出一點人性化的惱意。
“你這個壞蛋,你虐待小動物!讓我睡了這麼久,我什麼東西都沒吃,都快餓死了,我是你的俘虜你就能這樣對我嗎!”麻雀要去叨她,童話捏住它小小的尖喙,很快它就毫無辦法,掙紮着飛掉幾根羽毛後又安靜下來。
誰也無法知道它心中的驚慌,在它再一次醒來後發現還是無法聯系謝之星的時候。它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幾天,但應該過了很久了,怎麼還會是一點感應都沒有?哪怕謝之星受了重傷,也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恢複。
它開始害怕擔心,聯系不上,是否單純隻是因為它自己的問題,而不是謝之星那邊的原因。
它不敢讓童話知道它仍然一點都聯系不上,不然童話有可能把它當做毫無用處的東西扔掉。别以為它不知道童話想利用它幹什麼!它想活命,隻能裝出自己還是有用的。
“我、我已經能夠感應到我的主人醒了,我現在還沒辦法和它溝通,但再過段時間想必也就快了,你再這麼虐待我,就算我說過要聽你的話,我也會想辦法逃跑的!”話是這麼說,其實麻雀現在根本不敢逃跑,因為它壓根不知道謝之星在哪兒,而它隻能依靠目前這個它讨厭的女人。
它虛張着聲勢,表達它的要求:它不想再暈過去了。
“餓了對吧。是該給你吃點東西了。”童話撓了撓麻雀毛絨的下巴,它任由她摸個不停,感到有些屈辱,又不敢反抗,童話有點遲疑,“呃,你是麻雀,麻雀能吃肉嗎?你畢竟不是……普通的麻雀?”
“我有一點謝之星的意識,所以基本行為還是貼近人的。雖然我比較喜歡吃谷物草籽,但肉也可以吃。”這點童話倒說對了,它是傀儡麻雀,跟一般動物不同,所以可以吃肉。
話音剛落,麻雀就看到童話舉起了一串烤兔在她面前:“那你就吃這個吧。”她瞅了瞅它的小嘴,顯然是在懷疑它能不能吃下這麼大的東西,它有些氣急敗壞,洞悉她心思似的叽叽喳喳起來,“我當然沒法一下吃這大我幾倍的玩意兒!”
“麻煩。”童話撇嘴,用匕首在烤兔上劃割,分出小小的肉塊來,她動作利落,一會兒就完成了,“現在吃吧。”
于是一人一鳥終于各自吃起自己的食物來,童話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麻雀的柔軟翎羽,知道它雖然比上次醒來看似強勢嚣張了許多,實則這卻正是它妥協退縮的表現。
它開始向她讨要食物了。
它知道現在隻能靠着她,它才可以活。即便它有一絲謝之星的意識,但它是隻小小麻雀,離了人沒有庇護,在這末日世界裡,它可能連食物都無法找到,也随時可能被填入其他野獸的肚腹中。這讓它隻能被迫乖乖聽話,選擇依附童話。
“那接下來我就不會藏着你了,你最好拿出第一次見時候的樣子,扮演好一隻無害的寵物麻雀。”之前她也把麻雀露出來過幾次,但也不多。這次,童話想,她哪怕把麻雀時刻放出來,它應該也不敢逃跑了。
麻雀郁悶地點頭答應了。童話起了興緻:“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總光叫你‘麻雀’有什麼意思?”
“我有名字的,我姓謝,叫謝灰。”它要被童話換名字,還有點兒不滿。可随即它看到童話一言難盡的神情:“……好難聽。”
“喂!”它炸毛了。
“從現在起,你和我姓童,叫童小羽。以後我叫小羽,就是在喊你,知道嗎?”她戳了戳它的頭,麻雀本還想繼續反駁,忽然愣了住,一時忘記說話。
她的指尖……好像有什麼力量似的,絲絲縷縷鑽入了它的身體,輕飄飄的。
就像當初謝之星第一次綁定它的時候一樣,卻又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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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營地搭建好後,童話住進屬于自己的帳篷,第一時間她就沒忍住去臨近河邊打了好幾桶水回去擦洗身體。
換洗的衣服是沒有的,她把衣服脫下來也洗過一遍後,就挂在生起的篝火邊烘幹,童話順便還洗幹淨了那張應琅的手帕。
等明天還回去吧。童話想。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有個清醒的有人類意識的麻雀一直在旁邊,還很有些麻煩。她決定擦洗身子的時候,被放在一邊的麻雀連忙轉過身去,隻把屁股對着她,然後焦躁地不停蹬爪,跟兔子似的。
它和童話綁定契約,在她身上留下印記時,它沒有什麼表現,現在卻反應大的要命。畢竟那次目的很單純,這回可不一樣。
“性别意識,也是有一點的。”童小羽如是說——雖然它隻是一隻麻雀而已。
于是童話用布條把它整個腦袋都蒙住了。
忙得好一陣雞飛狗跳,最終終于收拾好一切,童話把半幹不幹的的衣服穿回身上,準備睡覺。
她沒管童小羽,這麻雀任由布條綁着自己呆愣愣又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童話早結束了,于是又踢又蹬的,撲棱好一會兒才把布條揭下來,露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