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裡暖烘烘的,黑色高領羊絨衫裹着夏晝纖薄如蟬翼的身體,凜冬大步走上去,攔在她的身前,将她手裡裝着護照和身份證的背包奪了過去,卻沒成功。
“你沒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跷嗎?”
夏晝不理會,把背包跨在臂彎裡,走到長體衣櫃邊,挑了一件黑色大衣,鋪在行李箱底部。
凜冬望着,心裡不禁一喜。
這件大衣也是情侶套裝,他也有一件。一整排大衣裡,剛好選了這件,這是夏晝不經思考的自然感情流露。
“你看,高洋人都回來了半年,一點事沒有,說明國内是安全的,為什麼不把帶眼鏡回來?”凜冬扯住夏晝手上一條幹淨的淺白色護腰,被對方一把抽走,他卻不氣餒,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她的身後,來回打轉,“高洋在西古國十年,從來沒跟你聯系,你還了解他嗎,還有那個雅頓先生,靠譜嗎?他真的是你爸爸的朋友嗎?還隻是高洋的一面之詞?”
夏晝聽到這,反身看他。
凜冬一臉無辜地停在原地。
“你的質疑有一定道理,但一想到爸爸想對我說的話在那邊,我就沒法安下心來。”夏晝主動上前,輕輕捏住凜冬粗壯的手臂,“我一定要去,你明白嗎?”
凜冬緩緩搖了搖頭。
“風浪越大,魚越貴,我這趟一定會有很多收獲。”
“風浪越大魚越貴?”
海邊長大的凜冬對這句話一向嗤之以鼻,他反握住夏晝的手臂,身體如一堵城牆壓在夏晝的上方:“我告訴你,這句話是騙人的,風浪越大,隻會死得越快。”
“我沒讓你去,我自己去就行了。”夏晝用力一掙,臉上攢着四個字:冥頑不靈。
“還有,凜先生,你僭越了!”
倔強有時候的确可愛,但多數時候能讓人氣昏過去。
凜冬不得不用點蠻力環住夏晝,哄道:“你聽我說——”
“我為什麼聽你說?!你憑什麼管我——”夏晝掙紮得厲害,油鹽不進。
凜冬緊握着夏晝的肩膀,感覺自己都把她給掐疼了,急了——
“因為我不想你去送死!”
每一個字的尾音都在顫抖,額前的一縷頭發随着他身體的震動,垂在了漂亮的左眼間,卻擋不住灰藍眸子裡湧動的暗潮。
這是凜冬第一次如此失态,也是他第一次當面暴露出即将失去夏晝的恐懼。
這一幕,比自己被兇了更讓夏晝震驚。
灰蒙蒙的日光下,凜冬穿着銀色的西裝背心,一身貴氣,他風塵仆仆地從遙遠的南半球某座海島趕來,如同一個騎士,想要挽救即将進行自殺式複仇的公主。
可騎士還是高估了自己。
公主不信任他。
不久前,他們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是在讀了網上一條關于情侶信任感的讨論後。
夏晝有感而發:“情侶之間,信任感真的是越來越多的麼,我倒覺得恰好相反,它是越來越少的。兩人從相互喜歡時的100分,随着日漸相處,而逐漸地減少,到了分開時,直接降為零分甚至是負數……”
凜冬是這麼回答的:“信任感取決于相愛的程度,如果剛在一起,愛很少,信任感便少。相處之後,愛多了,信任感就直線上升。”
“那愛少了呢?”
“愛少了,那就分開了,信任感也不重要了。”
如今,事實擺到了眼前,凜冬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夏晝說不愛他,所以不信任也是自然的。
凜冬擅長處理危機,卻不包括感情危機。
這一刻,他被夏晝的油鹽不進給氣糊塗了,打算破罐子破摔——
“你去西古真的是為了拿眼鏡?還是為了王傳之!”凜冬說這句話時,心都在滴着血。
夏晝猛地後退了一大步,猶如眼前是毒蛇猛獸,腦瓜子嗡嗡作響,“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凜冬逼近,咬牙切齒地問:“你知道多少人在盯着那筆錢?你一去,就要粉身碎骨!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你怎麼知、知道的?”
凜冬的臉比苦瓜還苦:“如果不是賀詩鸢,我大概永遠發現不了你和王傳之的關系。”
“賀詩鸢?你和她——”
夏晝先關心的是這個,凜冬心裡忽然好受了一些。
他回憶起收購賀喜珠寶簽約那天,賀喜珠寶派來的簽約代表是賀詩鸢,她點名要見自己,不然就耍賴不簽字。
為了給負責收購業務的戈麥減少麻煩,他去會議室見了這位大小姐,按照以往的性格,他是不可能答應這種無理要求的。可偏偏他答應了,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這一見他竟然獲取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
“為什麼要見我?”
略施薄粉的賀詩鸢環着臂,高傲道:“你都收購了我家公司,我見見你怎麼了?”
嘴上清高,眼神卻騙不了人,眼裡咕咚咕咚冒着紅心,腦海裡不斷遊走一個成語:龍章鳳姿。
俗氣一點便是,天底下竟有這般好看的男子。
自停車場那一眼後,賀詩鸢念念不忘,更巧的是回到家就聽到父親說公司準備賣給凜氏,凜氏資料擺到眼前時,她更是大吃一驚。
“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她。”說起夏晝時,賀詩鸢嫉妒得牙癢癢。
“你是想說,她做過你們的第三者?”
“傳之說他們隻是網友而已,但你看我信嗎,我找了私家偵探跟着他們,跟了好幾個月,确實沒抓着他們見面,我隻能作罷,但也不代表他們之間沒問題,精神出軌也算出軌!後來傳之提出跟我分手,果然,一分手王子集團就開始走下坡路,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這就叫風水輪流轉!”
凜冬傾身向前,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你說他們是網友?那你和王傳之在一起的時候,看見他們聊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