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偵破進度出奇地快,全面梳理痕迹物證後,公安部一天突破杜皖,抓回引咎辭職的刑偵隊長,退休的原公安部副部長也主動上門交代過往的違法犯罪行為。
兩天後,老趙一家被遣送回國,還特意讓夏晝提前見了一面。
兩人蒼老得不成樣子,夏晝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忍,不該讓他們去西古國。但眼下父母的案子是當務之急,在警方審訊前,夏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争取讓他們開口。
“老趙,雲媽,做人不能颠倒黑白,夏家對你們不薄,求你們念在這一點,說出事情的真相。如果這件事真的和你們有關,我願意用最好的條件來撫養元寶長大。我也承諾等高原出來,我會給他一筆啟動資金,東山再起。”
這已經是夏晝最大的讓步了,老兩口這次沒有再堅持,因為他們沒有靠山了,也沒有任何底氣說不了。
從高雲的嘴裡,夏晝第一次得到了那段遺失的真相。
他們的确是受人唆使和誘騙,在下午茶裡參了一點藥。
“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高雲擺着手,悔恨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杜秘書、是杜秘書給了我一包藥,說董事長體檢出來肝有問題,但晚上慈善晚宴又要喝酒,提前讓他吃一點護肝藥。”
說到這,高雲掩着臉恸哭。
“護肝藥?護肝藥直接告訴爸爸就行了,為什麼要瞞着他放進去?”夏晝實在是不理解。
老趙手背在鼻間擤鼻涕,老淚縱橫,“杜秘書當時突然提到了……小原。”
“他拿高原威脅你?”
老趙咿咿呀呀地點頭,口齒含混不清:“對,他說知道小原的事。”
高雲挪開掌心,露出紅腫的眼:“那時我剛生完元寶複工不久,總感覺董事長嫌棄我幹活不利索,我擔心如果他知道還有小原的存在,一定會、一定會趕我們走的!畢竟我一直對董事長和夫人說我和老趙是最近兩年才走在一起的,我就不該……嗚……”
夏晝沒想到這兩人會這麼無知,作為一個管家裡餐食的人,藥豈能亂給家人吃。
走到這一步,真的一點都不值得人同情。
“爸爸和媽媽在車上到底說了什麼?”
老趙閃躲着,嗫嚅了好幾下才開口:“董事長說、說元寶剛出生,還需要用錢,要給我們漲、漲工資。”
“就這些?”
“唔,就這些。”
夏晝頭皮發麻,被欺騙、要挾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對話”竟然是這樣無關緊要的信息,她忍無可忍,拍着桌子怒吼:“你知不知道爸爸早就知道你們倆生了高原!他隻是沒拆穿你們,給你們留臉面而已!”
夏晝的驚吼吓到了老趙和高雲。
“什麼?不可能!”
老趙跌靠在椅背上,雙手不停地發抖:“那為什麼還要給我漲工資?”
“為什麼?你們自己好好在牢裡想想吧!”
夏晝憤怒起身,沖出了休息室,始終未發一言的辛玖追了出去。
趕走老趙的心思夏民天是有的,但思來想起,兩人隐瞞身份進入夏家也隻是為了讨口飯吃,并沒有惡意,尤其是小兒剛出生,正是生活困難之際,夏民天還是選擇了寬恕這對老夫妻,可他們竟恩将仇報,活生生将這對恩主閉上了絕路。
老兩口終于想通這一點,悔不當初,在休息室裡抱頭痛哭。
安慰夏晝的是辛玖,雖然起不到什麼作用,但這也是辛玖替代離開的凜冬唯一能做的事。
特偵處也沒有亂,鈴蘭啟動了凜冬特設的緊急授權機制,全面主持工作,對于處長無故消失的傳聞一通辟謠,宣稱隻是休年假。
但對上就不是她能交代的了。
吃了午飯後,夏晝站在了另一間審訊室外,透過單向透視玻璃,她再次見到了杜皖。
還是那張熟悉的冷臉,添加了一絲破罐子破摔的麻木表情。
“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是我和夏民天的私仇,跟其他人沒任何關系。”
這是杜皖口供的主要基調,他自始至終沒有提到同謀。
“原本隻是想給他一點教訓。其實醫療團隊就在樓下候着,搶救及時也問題不大。”杜皖歪着臉,雙手搭在審問椅上,“沒想到他會上天台,和我預想中不同。可能這就是命數吧,作惡多端的人終會得報。”
他擡了擡手腕,手铐叮當響。
“至于夫人,她沒上過天台。我找到夫人跟她說的是……夏董去了躍層。”
夏晝聽到“躍層”,恍惚間回憶起,父母說話間是提到過這個詞的。
“躍層就在我們舉辦宴會的頂層和天台之間,是提供性服務的地方,我、高洋還有那些師弟師妹都在那裡服務過不少人。案發後,你們也查到了那裡,發現了什麼你們自己也清楚。我真沒想到警方會替我掩蓋事實,我原本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
杜皖語氣很平靜,其他人聽了都倒吸一口涼氣。夏晝原本以為杜皖是兇手,就意味着他和高洋對父母的“栽贓”都是假的。
可它似乎不是假的。
審訊人聽着杜皖逐漸走偏的陳述,連忙喝道:“說重點!”
“到了躍層,夫人問我夏董在哪?我假裝走到窗戶前找人,夫人跟了上來。那一瞬,我們都聽到了樓頂傳來石子滾落的聲音,夫人意識到了什麼,探身去看,結果就這麼巧,看到了夏董堕樓的一幕,我害怕了,鬼使神差地……推了她一把。”
夏晝捂着唇,瞳孔欲裂。
難道那一刻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嗎?一家三口分别在三層,連成了一條豎線,卻互相碰不到對方,以最殘忍的方式永别。
“陳儒生是宴會舉辦人,他對你的計劃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
杜皖接下來的都是這四個字,不再交代任何東西了。
他雙目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知道了對面站着誰。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
結合最原始的環境證據、法醫報告,完整的證據鍊出爐,公安部直接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案件告破。
社會輿論一片嘩然,沒想到之前傳得那麼玄乎的案子竟然會這麼簡單。
從記者隊伍中殺出,回到樓上時,夏晝的圍巾帽子甚至是包都丢了,她先跟着辛玖去了十樓。
“喵喵喵。”雪寶聞聲撲了上來。
“雪寶,對不起,我最近都沒好好陪你。”夏晝貼着雪白的臉,手指小心翼翼地托住雪寶,腹部一刻硬币大小的新鮮疤痕十分惹眼。
“喵喵喵。”雪白的小肉墊搭在夏晝的臉頰上,輕輕地觸摸,仿佛在安慰情緒低落的夏晝。
辛玖插着口袋笑,“手術後,特别粘人。”
這是夏晝交代辛玖去做的事,取出雪寶腹腔内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