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早上，岑今雨就念叨着：“周奇略，大年三十那天咱們吃過午飯就洗澡，晚了曬不了一會衣服，初一衣服不能曬在外面。”

周奇略正悠閑地躺在椅子上，兩人不用走親串門，再多的春節規矩也不懂，懂也做不來，可不比一般人悠閑。

岑今雨推了自己的椅子過來，跟周奇略并排躺着，她碰碰周奇略：“你今年不會一個人過吧。”

“不止。”周奇略回道，眼神意味不明。

岑今雨隻當是周奇略肯定會跟她一起過年，繼續笑道：“去年我們三人一塊過，你一個人真不孤單。”

“你們三個？”周奇略瞟了她一眼，“确定不是章秋柳梁興發成雙成對，你在那邊當電燈泡。”

去年是他們剛到大運村不久，大家關系還沒完全鬧僵，章秋柳提議一起過節時，岑今雨沒反對。周奇略是沒贊同也沒反對，等到了吃年夜飯時，他們三人一桌，周奇略沒坐過來。

岑今雨表示尊重周奇略意願不用強求，章秋柳就叫她别小氣，對待同志要如春風般和煦，極力勸說周奇略過來跟他們一起吃。

想到拿她做人情的章秋柳，岑今雨的心情不美麗了：“當時章秋柳說我小氣，你也是這樣認為嗎？”

周奇略大手一躺：“沒印象，唯一一個印象就是你們幾個好吵。”

這話說得岑今雨當場拿出小拳拳。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我想炸點排骨和瘦肉。”這是岑今雨最愛吃的菜，往年在家，也隻有過年時父母會炸一些，量也不多。

“我們今年就買排骨和豬肉來炸怎樣，其他菜少做點。”岑今雨盤算着自己手裡的餘錢，這樣安排差不多，她不喜歡把錢都花光，手裡得留着點才放心。

周奇略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岑今雨把肉票遞給周奇略，周奇略就那麼擡眼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岑今雨吞了吞口水：“一人一半。”

周奇略沒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出門。不到一小時，他共買了10條肋排、5斤豬肉回來了。岑今雨都看呆了：“我們才兩個人，需要買這麼多嗎？”

“當零嘴吃了。”

“這要多少錢？”岑今雨數數自己剩下的錢，好心疼。

“再給我提錢，今天你不要吃了。”

岑今雨嘟着嘴沒講話，周奇略又跟上一句：“讓你管錢你不願意，那我就随便買了。”周奇略那個信封一直沒送出去。

“那是你的錢，我怎麼能管？”

“為什麼不能管？”周奇略反問道。

岑今雨低下頭，有幾分羞赧：“我們還沒到那個關系？”

“哦，什麼關系？”周奇略逼問她。

“問那麼詳細做什麼，做菜了。”

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大隊在飯店裡辦了幾桌，把三個知青請了過去，提前給他們拜了年，桌上沒吃完的菜又讓三個知青分着拿出去。

周奇略很嫌棄，直言不要：“都給梁興發吧，我那邊自己能弄。”

梁興發受傷以來，錢花了不少，囊中羞澀，今日村裡請客，可是難得的油水，剛一上桌，幾句客套話後，他就埋頭苦吃，這吃完聽說還能拿，心中正暗喜着，結果周奇略來這麼一句，梁興發當場臉色就僵了。

吃飽了就記起了尊嚴，梁興發把手往後一擺：“給周奇略吧，他現在還要養人，我孤家寡人的随便對付下就行。”

岑今雨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吃飯也能被欺到，她這暴脾氣當下怼道：“養人，養誰，這裡哪個人沒手沒腳需要别人養。哦，我忘記了，你前段時間剛摔了腿，沒事，這些帶回去，今晚的飯村裡養你了。”

岑今雨一張利嘴打得梁興發指着她連連喊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太不淑女了。”

“你是不是還要加上成何體統啊，滾，帶着你的封建八股滾得遠遠的。”

周奇略在旁摸着下巴，他的一句話最終迎來岑今雨和梁興發的大戰，他自然樂意看到他們吵架，隻是岑今雨也太容易成為靶子了吧。

“你們别吵了，大過年的吵成這樣像什麼樣子？”旁邊的村幹部把兩人勸住，“小梁啊，你一向脾氣溫和，今天怎麼，唉”

梁興發被人勸下後，脾氣也收了回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後說道：“主任啊，不是我脾氣暴躁，這碰上岑今雨同志，菩薩都要發火啊。”

岑今雨火氣可沒那麼容易壓下，聞言罵道：“你自己先說錯話，還不準我反駁嗎，你以為是我泥人嗎？”

“好了，不準再吵，再吵兩個一起扣分。”

一頓飯開始得多美好，結束就有多倉促。岑今雨一步一個腳印，重重地踩在回家的路上。

“梁興發這個王八蛋，惡心人的家夥。”

周奇略聽着岑今雨的叫罵問了她一句：“不是我先嘲諷他嗎？為什麼最終變成你們兩個在争鬥？”

岑今雨一愣，在周奇略面前轉了幾圈，腦門一拍：“你才是罪魁禍首，你自己嘲笑梁興發，結果是我替你跟他吵，你剛剛也不幫我罵一句。”

“你發揮得很好。”周奇略捏住岑今雨的下巴，又抓抓她的臉頰，“岑今雨同志，你有思考過嗎，你這化别人敵人為自己敵人的招數已經如火純青了。”

岑今雨鼓着嘴巴，語焉不詳：“我懷疑你在嘲笑我。”

周奇略松開手：“不，我在疑惑，我都懷疑你是靶子投胎。”

“還說不是在嘲笑我！”岑今雨生氣了，雙眼圓瞪，“他罵我還什麼反應都不做嗎？一個章秋柳夠我憋屈了，我還要忍梁興發嗎？”

“不用忍不用忍，你自由的。”

“哼。”岑今雨邁步往前走。

這是真生氣了，周奇略走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岑今雨生氣地要推開他，哪裡推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