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的是。”青荷想明白過來,收下了圖紙,轉身和桃枝交代了幾句。
還未話畢,外院的鎖開了,進來個丫鬟,再三行禮後站在主廳入口處,怯生生地道:“六姑娘,老夫人有請。”
三人相視一眼,青荷揚聲應道:“知道了,可是去素心院?你先回去,咱們姑娘更衣後便動身。”
那丫鬟沒動,聲音細如蚊蠅,“不是的,老夫人請六姑娘到後竹林去,特地吩咐奴婢引路。”
後竹林?晏绾皺眉,在祠堂的後方是有一片竹林,隻是這地方向來無人踏足,可是說是晏府的禁區,祖母怎會在此處傳見自己。
“那你先在外頭候着。”
“是。”那丫鬟掀了防風簾就出去了,倒是乖覺。
更衣後,晏绾便與桃枝随着那丫鬟朝祠堂後走去,及至竹林外,小丫鬟停住腳步,行了一禮,“桃枝姐姐與我在此等候吧。”言下之意就是要晏绾一個人進竹林去。
桃枝正欲開口,見晏绾看了她一眼,也就閉口不言,和那小丫鬟肩挨着肩站在竹林外的石亭裡。
晏绾獨自朝着竹林内走去,四周寂靜無聲,唯有幾聲鳥叫和不知是什麼昆蟲發出的細微聲響。走到她幾乎以為自己迷路的時候,在竹林層層遮蔽下終于出現了一棟竹樓,幾乎與周圍的綠意融為一體。
老夫人身邊的紫鵑正站在屋外候着,遠遠瞧見了晏绾笑盈盈地迎上來,“六姑娘這才來呢,老夫人已經在屋裡了,您自個進去吧。”
晏绾客氣道:“勞紫鵑姑娘久等,一路來舟車勞頓,祖母的身體可還吃得消?”
紫鵑迎着她往裡走,“六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老夫人身體康健,隻是心中始終挂着事,這不,剛下山就傳姑娘來了。”邊說着邊推開門,晏绾颔首,小心地提着裙擺,踏入屋内。
略顯昏暗的屋子正中立着一個掐絲琺琅的亭式熏爐,暖爐镂空處隐有煙霧飄出。
熏爐後就是一張三屏圍子嵌理石的羅漢床,晏老夫人正端坐在羅漢床上,雙目微阖,雖面有倦色然背脊依舊挺直,兩鬓的銀絲也梳理得一絲不亂。
聽聞聲響,晏老夫人清明的雙目徐徐睜開,複雜地看向邁步近前,神态恭謹的少女,“六丫頭來啦,來祖母身邊坐。”
晏绾見禮後步至她身側,略隔兩拳之地坐下,也不過分親昵也不至于生疏,“祖母勞累,回府後當好生歇息,怎麼如此急着喚绾兒前來?”
晏老夫人拍拍晏绾放在膝上的手,“好孩子,祖母不在的這段時日叫你受苦了。”
“祖母......”似有千萬種委屈在片刻湧上心頭,晏绾淚盈于睫,快速拭去眼角的淚珠後強顔歡笑道:“绾兒一切都好,勞祖母挂心了......”
晏老夫人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從身後取出了一卷畫軸,遞到晏绾手中,“打開看看。”
“是。”晏绾心中隐有猜測,卻仍做出一副茫然模樣,乖巧地将那畫軸展開,山桠金粉皮紙上畫着一年輕男子,眉目疏朗,英氣勃勃,身着铠甲勒馬于溪畔。
“這......”晏绾将目光移到了老夫人溝壑縱橫的面容上,難掩疑惑。
晏老夫人緩緩伸手指着畫卷上的男子說道:“這,是你的生身父親,太祖皇帝第七子,紀燮。”
啊?晏绾的沉默震耳欲聾,倒不是因為這離譜的身世關系,而是她曾在民間志記中見過這個名字,隻因為這個名字讀起來很像雞血,所以格外有印象些。
紀燮,太祖皇帝最疼愛的幼子,剛滿十二就被立作崇祯太子,隻可惜他心不在朝堂,卻在戰場,一心策馬揚鞭,攻城略地。
太祖皇帝無法,隻能任由他如此。
後來,穎如事變東窗事發,崇祯太子被屬下檢舉意圖弑父篡位,人證物證俱在,紀燮辯無可辯,尚在戰場就被撸了太子之位,收回兵權,貶為庶人,即日押赴回京問斬。
而王黎玥彼時正與紀燮同在穎如,王家力保其不受牽連,并欲将其許給京中的高門子弟,是以她拒絕回京,半灰心半賭氣地嫁給了當時一表人才、數次相助的晏峰,那時的她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自王黎玥入府,便将此事如實告知晏老夫人,晏老夫人知其無罪,便答應下來,讓她安心在晏府中養胎,這麼一過就是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