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停住腳,回頭看他,“可馬上就要三年了,便是找到京城也夠好些來回了。他們沒回來要麼是去了更遠的地方,要麼是被困在了哪裡,那就更需要我攢錢去救他們。”
說完轉身繼續往外走,她瘦伶伶的身上穿着件補丁累補丁的衣裳,那是喬嬸兒的舊衣裳,她穿着寬大,但依舊遮不住她手腳上的新傷和幹裂的舊傷。
這些都是近兩年跟着他進山采山貨和打獵造成的。
三年前,南木和南草離開後的兩個月,喬嬸兒突然帶着小五也離開了,說是有人在隔壁縣城看到了南瓜,她得去找找,但是南花沒在家,便将南花暫時托付給了他娘。
當時他爹正好外出,沒人能陪喬嬸兒一起去,他娘極力勸阻,但喬嬸兒心系二女兒,執意前往,可自此後就再沒回來過。
後來村裡說什麼閑話的都有,但南花從不相信,遇到一個就會沖上去打一個,打不赢大的就打人家家裡小的,她那副不要命的勁頭吓壞了不少人,從此沒人敢當着她的面說,但她的日子也十分不好過。
村裡人排擠,老院子的人故态複萌,大的嘲笑,小的欺負打罵,若不是他們家執意照看着她,隻怕她的日子更難。
“五叔!花兒姑!”
剛走出山,就聽到邱老大家的大兒子邱來寶朝他們焦急揮手。
“來寶?怎麼了來寶?”
兩人忙一路小跑下去,到了跟前八歲的邱來寶一把抓住南花的手往家裡的方向扯,“花兒姑趕緊的,你奶帶着南富叔三兄妹在抄你的家,說是要收回你家的院子給南富叔娶媳婦兒用呢!”
南花被他扯的往前踉跄了兩步,聽見這話頓時柳眉倒豎,一把扔掉背簍給邱五,從裡面抽出砍柴刀,“五哥你幫我把背簍拿你家去。”
人轉身就跑,邊跑邊大罵,“個遭瘟的皮老婆!斷子絕孫的龜兒子!又動你姑奶奶的東西,姑奶奶今兒好好教你們做人!”
見她一副與人拼命的狠樣,邱五吓了一跳,忙追在後面喊:“花兒你悠着點兒,千萬别鬧出人命!”
等他們叔侄趕到南家三房,便見外面都是看熱鬧的人,屋裡的東西全被扔到了外面地上,亂糟糟一片。
南花兒手持砍柴刀,一臉兇悍地攔在院門口,正指着南富大罵,“你個斷子絕孫的遭爛貨,真是白長了你這麼大的塊頭,連自己的新房都掙不來,還想霸占我家的房子,你真是又慫又爛又無能,我真想讓上水村的李家姐姐來看看,她要嫁的到底是個什麼沒屁用的軟貨!”
看熱鬧的人哈哈大笑,“花兒這張嘴越發的利了。”
“誰叫有些人做事太難看。”
三年過去,南富本就敦實的身材更加雄偉,比一般的成年人還要壯上幾分。這幾年外人不敢輕易得罪他,家裡有他奶護着更是要啥有啥,偏偏三房的這個賤丫頭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裡,當着衆人這般辱罵,他聽着衆人的嘲笑氣得眼睛都紅了。
上前一步朝她一指,“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如果不是看三叔家隻剩你這一個獨苗苗,老子早一拳砸死你!”
南花手中柴刀猛地朝他的手揮下,惡狠狠道:“你砸!姑奶奶讓你砸!砸不死姑奶奶先剁了你!”
果然橫的怕不要命的,南富被吓得一個哆嗦,臉都變了,猛地收回手躲到劉氏身後。
看熱鬧的也跟着嘩然,都在驚呼南花真的狠,南富要是稍慢一步,那隻手隻怕就真被砍下來了。
劉氏吓得險些站不住,南貴南嬌忙扶着,這兩個也都是十幾歲的半大人,但面對南花誰也不敢上前。
劉氏顫聲怒吼,“你這……你這賤皮子!你爹是南三槐,他是我的兒子,如今你們家隻剩你一個丫頭片子,我怎麼不能收回他的房子給我大孫子用!”
南花嗤笑,“喲,您老可比人家家裡吃絕戶的還狠呢,至少人家是真的死了爹沒了兒子,我家你三兒起碼還活着呢,您這是咒他死呢,您老可真是他的好娘欸!”
看熱鬧的又笑,有那老古闆也覺得劉氏做得過分,站出來道:“劉氏,三槐的兩個兒子且不說,但三槐活着吧,便是他沒什麼出息,可你也不能為了大房的侄兒來欺負他這個叔叔,這吃相可太難看了,往後你家還要不要在村裡過了?”
“就是!人家南木和南草可是拜了師傅的,當初他那師傅的派頭和南木身上的新衣裳你們沒看見?你們啊,最好祈禱人家這輩子都不回來,否則等他學成歸來,我看你們一家怎麼交代!”
“是啊是啊,南家的,可别把人逼得太狠,狠人發起瘋來可是要命的!”
邱五也站出來,擋在南花前面甕聲甕氣道:“來寶已經去叫村長和我娘了。”
劉氏早被人說的面紅耳赤,可大孫幾次因為李家嫌棄家裡沒給他建新房難受,又不甘就這麼敗走。
這時南嬌開口了,“花兒,做人總要講點良心,你家怎麼來的你沒忘吧?就是因為當初花光了所有銀子給你家建房子,才讓我哥沒了銀子建新房,他現在不過是想借你家房子辦喜事,好掙個面子,你作為南家人不該支持嗎?”
劉氏一聽這話忙道:“對,我們就是借來辦個喜事。”
“嗤。”
南花從邱五身後走出來,一臉譏諷,“借?借了能還?”
劉氏忙點頭。
南花哼笑,“行,隻要您老發個誓,就說,若南富借了三房的房子辦喜事後不還,便叫他這輩子無兒無女,下輩子隻能當乞丐,下下輩子投生畜生道,當牛做馬,為雞為豬。”
這誓言何其歹毒,不說劉氏幾人,便是圍觀的村人也不甚贊同的搖頭。
“這女娃娃可真是又潑辣又恨。”
南富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咬牙切齒地瞪着南花,可又畏懼她手裡的柴刀,一時氣發不出來走也不甘心,心中憋悶無處發洩,隻能跺着腳委屈的朝劉氏喊:“奶!”
二十啷當的青年做出小兒模樣,可真是叫人牙酸。
劉氏卻心疼壞了,忙安撫的拍了拍大孫兒那比她大腿還粗的胳膊,又陰沉沉地對南花道:“你這蛇蠍心腸的賤貨,你看我不找你爹回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