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越冷,偏偏不下雪,要麼幹冷,要麼北風一吹骨頭縫裡冷。
陳常興和黃金飛兩人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爛不堪,能上身的都已經披上。後來到了一個縣城,南若給兩人置辦了一身暖和的衣裳,把兩人感動的不行。
南若注意到的卻是比洛州府貴了三四倍的糧食價格,就這還得每日天不亮來排隊,來晚了不一定買得着。
她給了每人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去買糧食,她再去買一輛馬車。
但竟然沒有馬了,隻有騾子和驢,說是馬全讓上頭給收了,馬販子心裡焦灼,無奈道:“許是又要打仗了。”
南若挑了匹健壯又溫和的騾子,價格也比洛州貴一倍。
途中又買了些其他東西,然後趕着騾車去接兩人。
她先去了陳常興處,他正在糧店旁和一個雜役說話,見到她忙和那人告辭走過來,臉上笑着但難掩忐忑道:“小公子,我隻買到四十八兩的糧食,二十兩的白面,二十八兩的粗糧。”
說着掀開馬車,露出裡面十幾袋糧食。
南若點頭,“行,你趕馬車吧,我們去找黃金飛。”
陳常興一愣,忙道:“小公子,你不問問那二兩銀去了哪裡?”
南若道:“想必是給了方才和你閑聊的那個小二?你走他的門路買的糧食?”
知道她聰明,但陳常興還是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不吝誇贊,“小公子獨具慧眼,在下真是佩服!”
南若無奈,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麼,否則那麼長的隊伍,他們又是剛來的怎麼可能這麼快買到這麼多糧食,必定是走了門路的。
這人真是個誇誇,一路上但凡她做點什麼他都要誇兩句。
卻不知在陳常興看來,她小小年紀敢一出手就給他五十兩,不但心他拿着銀子就此跑了就已經是難得的信任,如今打眼便瞧出他使的手段,自然更加佩服。
兩人找到在另一個糧鋪的黃金飛,他正老老實實的排在隊伍中間,看樣子排到他至少還得個把時辰。
南若将人叫回來,讓他和陳常興趕着那輛騾車跟在她後面。
黃金飛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小公子,我沒能買到糧食。”
“無妨,這些夠我們吃一段時間。”
原本可以再等等,但她已經歸心似箭。
下午他們到了孟縣,說起來這裡是離南家最近的縣城,但她還是第一次來。
南若沒在這裡停留,打聽了下糧食價格,白面普遍七八十文,精米更是超過百文,便是粗糧也大多在三十文往上,貴的離譜不說,還不一定能買到。
還有肉、菜,布匹、棉花等,全都價格飙升,但存貨極少。
縣城裡還開着的店鋪不到三成,基本每家鋪子都有打手保護,本地百姓大多行色匆匆,面容憔悴,街上乞丐到處都是,混子們更是肆無忌憚,偶爾遇到的幾個官差懶洋洋的躲在避風處根本不管。
城門處還算嚴格,百來軍士把守,不讓外面的流民随意進來,當然想進城也可以,按人頭算,一百文一個,出城倒是不要錢。
南若不知道去後丘村的路,恰好遇到位上水村嫁進城的大嫂要去娘家送些糧食,聽到她在找人問路,兩人一合計便一同上路。
大嫂長大膀大腰圓,但人很沉默,等到了兩村分别的路口她才道:“聽說你們後丘村也打算逃難去了?”
南若一驚,道:“大嫂,我之前在外面,已經好幾年不曾回來,尚不知道此事。”
“哦。”大嫂讪讪的笑笑,“我是想着,聽說你們村長人和善,若你們村也去逃難,到時我叫娘家人和你們一路走。”
南若微笑道:“您可以去問問我們村長。”
“诶,是。”
片刻便到了岔路口,南若看着黑漆漆的路,問道:“您這時候去恐怕不怎麼安全。”
大嫂道:“沒事,我和娘家兄弟約好了,他們就在前面彎口等我。”
說着下了馬車,從背簍裡拿出一個燈籠點燃,向她道謝,“麻煩小兄弟了。”
南若笑,“應該的,您一路小心。”
之後又走了一刻鐘。
一路上沒人說話,唯有馬蹄聲車輪聲在寂靜的寒夜響起,伴随着兩盞微微搖晃的孤燈,帶着一個忐忑的人,一步一步往她惦記了四年多的地方靠近。
“誰!這是我們後丘村,外人禁止進入,識相的趕緊離開!”
南若正看見前方屋子裡燈光心潮澎湃,就聽一道警惕的聲音響起。
她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停下馬車,高聲道:“是哪位大叔?我就是咱們後丘村的,我是南家三房的老二,南瓜兒。”
對面安靜了好一會兒,突然有人打着燈籠走出來,燈光靠近,她才發現村口竟然擺了兩排比人高的拒馬。
來人站在拒馬後,提高燈籠打量。
南若也下馬車提着燈籠走近,裡面的人立即道:“你别動!”
南若便不動,問道:“對面是哪位大叔?咱們村裡怎麼了?村長伯呢?”
對面聽她問起村長伯,少了些戒心,但還是疑惑,“你真是三槐家的瓜兒?怎麼瞧着是個男娃?”
南若一笑,“叔,我在外行走,扮成男娃安全些。叔,我是四年前的春末離開的,當時我家修了新房,但我爹被賭坊的人壓着回來,我們沒錢賠賭債便抵了我。當時這事兒全村都知道,我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