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餘香這幾日過的不算好。
之前那賤丫頭帶來的一場驚吓讓她好幾日沒能緩過來,好不容易等到丁有鈞回來,卻上來就質問她為何沒把人留住。
她心裡更恨那賤人。
眼看那賤丫頭沒再找來,她笃信是王夫人将人給收拾了,因而即便與丁有鈞争執了兩句,她心裡也是痛快的。
此後她不再關注那些事,一心想着将丁有鈞伺候好,早日由妾變妻。
丁有鈞這次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還曬黑不少,柳餘香便一大早出門割了兩斤肉買了一隻雞,盤算着燒一碗紅燒肉再炖隻雞,好好給他補補。
這會兒雞已經炖上,她正給闆栗剝皮,到時候放進紅燒肉裡,吃起來甜滋滋軟綿綿的,特别有味兒。
嘴裡不由自主唱起當初學的曲兒:
“一更裡呀月影兒照花台,小奴家呀心中好傷懷……那嫖.客們呀個個都把良心壞,說什麼天長地久永相愛……二更裡呀秋風兒陣陣寒,想起了那負心人淚潸然,他曾……”
“啪啪啪。”
隻有她一人的院子裡忽然響起巴掌聲,随即是一道稚嫩的少女輕笑聲,“看來柳大嫂這是對當初在槐花巷子那暗娼門裡的日子念念不忘,不如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咕咚。”
柳餘香手裡的闆栗掉進盆裡,發出一聲輕響,她整個人似是見了鬼般僵住,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少女。
……
丁有鈞回縣衙交差後,見時間不早,想起早上出門前柳氏特意叮囑他回家吃午飯,便謝絕兄弟們的邀請。
剛走進槐花巷子,便見不少人圍在家門口指指點點。
他下意識皺眉,對柳氏一如既往愛和那些婦人們碎嘴的做派反感不已,腳步停下,正打算回轉,有一人轉頭看見他忙道:“哎喲丁大人終于回來了,快去看看柳氏吧,她竟然被人在青天白日下割了舌頭,變成啞巴啦!”
丁有鈞臉色一變,快步走進院子,隻見廊下木盆裡的水猩紅,水裡飄着幾顆剝了皮的闆栗,水底若隐若現的躺着一塊肉,湊近了看發現是舌頭。
與柳氏相熟的幾個婦人白着臉湊在邊上,想看不敢看,一個忙對他道:“丁大人,柳氏在房裡,李大嫂正陪着她看大夫。”
說着一臉不忍,“不知是誰做下這等歹毒的事,你可一定要抓住兇手給她報仇!”
其他人紛紛應和,“是啊,不知道是柳氏的仇人還是有人本就心思歹毒,前者倒罷了,要是後者咱們可都危險。”
“可不是……”
丁有鈞走進卧房,隔壁李大嫂正一身汗的收回手,大夫将一些白布和裝藥膏的瓶瓶罐罐往藥箱裡收。
柳氏神情痛苦地躺在床上,臉上衣襟上枕頭上到處都是血,下半張臉被整個包了起來。
李大嫂擡眼看見丁有鈞,忙道:“喲,丁大人回來了,大夫說柳氏沒事了,隻是往後……”說着同情的看了眼柳氏。
丁有鈞向她道謝,“勞煩您幫忙。”
“嗨,鄰裡鄰居的别客氣。”
柳氏已經爬起來,流着眼淚朝他伸出手。
丁有鈞走過去,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驚恐又充滿恨意,丁有鈞安撫道:“好了你别激動,先把傷養好再說。”
大夫這時道:“她這三日不能拆掉臉上的布,也不能吃東西飲水,雖肯定會餓,但忍忍也就過去了。”
他言語裡有些可惜,“其實《奇症彙》中記載了一種接舌頭的方法,将斷舌趁熱時對接上,把雞蛋殼輕輕敲碎,去掉外面的硬殼,将雞蛋殼内的薄膜套在對接的舌頭上,再敷上洪寶丹。”
他隻看過,從未親自實施過,聽說有人斷了舌頭還躍躍欲試。
柳氏激動地看向他,但大夫搖搖頭,“你那舌頭是用匕首割斷,而且直接扔到水裡,便是杜絕再次接好的可能。”
可見兇手對她恨意頗深。
大夫又道:“還有《清裨類鈔》中記載可用狗舌接人舌,但此種方法我從未見人施展過,因而也隻是聽聞。”
柳氏神情凄慘,整個人都很頹敗。
丁有鈞送走大夫,李大嫂道:“也不知道兇手到底是誰,咱們兩家就挨着,我連丁點聲音都沒聽見,還是柳氏滿嘴血跑出來我們才知道。”
她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那場面可差點吓死人!”
柳氏在床上拼命比劃,但兩個人都看得一臉莫名。
李大嫂唏噓道:“說不了話,你要是識字也能寫出來,可惜了。”
“你會寫字嗎?”
“不會呀,那真是可惜了。”
柳氏驟然想起舌頭被割掉之前,那魔鬼一般的少女微笑着這樣問她。
然後她再次動彈不得,任由那人捏開她的嘴巴,用筷子夾出舌頭,在她驚恐之極的祈求中面不改色地割掉她的舌頭。
她痛苦至極,那人卻扔垃圾一般扔掉她的斷舌,淡淡道:“人這一生會做出千百種選擇,有的選擇過去了就過去了,可有的選擇會産生讓人意料不到的後果。”
她說:“我姨母從未見過你,更遑論傷害過你,但你挺着自己的小肚雞腸,為着些莫名的嫉妒就做出那般惡毒的事,若不是我趕去及時,我姨母的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