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吃完早餐,眼見大家各有事做,又直奔城北而去。
他進了營地,先去找趙銳。趙銳此時正趴在木桌上,一隻手抓着筆,别扭地寫下一行字。
齊璞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見他手指僵硬,字醜得和自己有一拼,但常見字都能寫出來,是下了苦功夫。
齊璞等他寫完一頁大字,誇贊道:“七郎,寫得不錯。”
趙銳沒反應過來,猛然一驚,擡頭時臉已經紅透了,尴尬道:“阿郎……”
齊璞又笑了一聲,卻是為趙銳這羞澀的表情,他道:“你今天和我一起去拜見老師。”
這回趙銳的臉更紅了些,眼睛卻亮亮的:“是!”
李衍聽到這裡,放下手裡的書卷,跟着問:“阿郎覺得七郎學得如何?”
作為趙銳的老師,她與有榮焉,但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她還沒有忘記呢!
趙銳都換老師了,她也想啊!
齊璞一聽就懂,他給人畫大餅,從前卻沒兌現。雖然時間不長,但最基本的還是得做到。
須知做領導的第一要務,給予充足的獎勵機制,單純畫餅是不能領導公司走向巅峰的。
昨天晚上他哄騙老師的事情裡,就包括這一樁。
齊璞回想了一下,确定老師的意思是沒有問題,肯定地回答:“這都是你的功勞。”
李衍臉上露出一絲矜持的笑意,沒等她再問,齊璞主動道:“我已為你引薦,待洛陽平定,便可以随老師讀書。隻是在此之前,還需你留在此地。”
李衍忙道:“但憑阿郎吩咐。”
齊璞叫上趙銳,兩人一道去見成潤,到了成潤常在的書房裡,卻沒有見到人。
孫廣林一直和成潤在一處,負責照顧他,此時也沒有看見他。
齊璞隻得道:“那七郎,你随我轉轉吧。”
趙銳應了一聲,乖乖跟着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彎着腰。
齊璞看不得他這樣子,趙銳以前是很直爽的年輕人,他帶着趙銳,也是從利用到真心。
“七郎随廣澤讀書,學會了什麼?”
趙銳思考片刻,脖頸微微發紅,他低着頭,一一細數:“讀了些入門的書,認得幾個字。後來還聽李先生講了些故事……她說是賀先生寫的。”
聽到這裡,齊璞心中微動,不露聲色地“嗯”了一聲,繼續認真聽他的話。
趙銳很有些緊張,說到最後,還像模像樣地念了一首詩:“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是、是廣澤教我的。”
他尴尬地撓了撓脖子,像是覺得自己說出這番話有些可笑。
齊璞果然笑了起來,卻不是嘲諷,而是欣慰:“我還擔心你不懂讀書的意義。”
寒窗讀書十載,這條路漫長且看不見終點。
雖然當初趙銳主動說要回去讀書,他就知道趙銳不是無知之人。
說着,齊璞的目光掃過趙銳的手臂,那上面還纏着一圈白布,表明他戴孝在身的狀态。
趙銳果然道:“村長說,阿郎讓我們做的事,一定都是好事。阿郎是器重我。”
齊璞微微一怔,正要說話,又聽見趙銳說:“其實村子裡以前也找過夫子,不過我年紀太大了,家裡又沒有親長……但我心裡知道阿郎是為我好。”
齊璞心情複雜。
能說一定是好事嗎?這似乎也不盡然。他讓趙銳讀書,是希望他将來能上戰場,可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但見趙銳腼腆崇敬的表情,他又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問:“你們村子的年輕人,可有入選在讀書的?”
“……”趙銳這回沉默了,尴尬道,“都沒有什麼天賦。”
其實要入選本就是難事,城北人也不算少了,一共卻隻要十來個孩童。
入選的孩子至少也有些小聰明,更不要說那個過目不忘的林妙娘。
齊璞輕輕岔開話題,不再提起這件事。原本這就不是最要緊的事情,隻是齊府有錢,能支撐起幾個年少的孩子念書而已。
兩人談話間,已慢慢走到往日訓練的地方,隔着老遠,齊璞就聽見了一陣呼喝聲。
成潤站在最高處,正指揮着十來個小隊變換陣型,衆小隊隊長身上背着旗幟,台上孫廣林随着成潤的指示,不斷改變手中旗幟的方向。
齊璞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成潤先生居然真的幫他訓練來了。
這些指令他自己也學過,通過陣旗變換的口訣,還選拔過一批隊長,上次争執的甲乙隊長正是這樣選出來的 。
齊璞四處一看,果然看見高壯的兩隊前方,不斷揮舞着旗幟的小隊長。
成潤把他招呼上去,示意他跟着學習:“大多數時候這是陣旗官的事情,但你作為主帥,也要做到心中有數。”
齊璞點頭應是,又把趙銳叫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