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安咬牙道:“我那逆子,若有朝一日能見到他,必然讓他付出代價。”
賀六郎淡淡道:“師姐,我隻想讓你别再那麼天真。”
他下了城牆,不再回頭,把王钰安抛在腦後。城牆下站着他的老馬,他摸了摸馬兒的背脊,擡頭看了一眼。
王钰安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卻隐隐佝偻了幾分。
賀六郎深吸一口氣,翻身上馬,嚣張地疾馳過街頭。
他看見江五蹲在人群裡,臉塗得黑黑白白,沖他隐蔽地招了招手。
城外賀家村。
齊璞一覺睡醒,感覺自己更清醒了,披上外衣,走到床邊喝了口水。
趙銳聽到聲響,連忙走近,道:“阿郎再休息一會兒吧?”
齊璞搖搖頭,他沒辦法一直這麼躺在床上,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倒是趙銳……齊璞目光一凝,問:“你一直守在這裡?”
趙銳怔了怔,忙道:“我與賀笃輪流……”
齊璞放下碗,眼睛裡明晃晃地寫着不滿:“我這裡不需要人。”
區區小傷而已,何足挂齒?
看着趙銳茫然不解的眼神,他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曾與你說過,成先生是少有的能人,你今天荒廢一日,明日再荒廢一日,能學到什麼?”
趙銳嗫喏着,低頭不說話。
“七郎,你多學習,将來可以幫我更多。”齊璞換了個角度,他道,“出發時不是帶了典籍?今夜我們一起去。”
趙銳連忙應是,偷眼瞧着齊璞,見他臉色平靜,忙道:“阿郎,我有一事禀報。”
齊璞擡起頭,示意他說。
“賀力、程平二人,昨夜吵起來了。”
隻是吵得不算厲害,程平罵了幾句,賀力則冷嗖嗖回他一句,兩人各自為戰,誰也不搭理誰。
“……”齊璞按着眉心,“誰先罵人的?”
“程平。”趙銳開口,直接把對方賣了。
“好,我知道了。”齊璞點頭,卻沒說要如何處理。
他把趙銳攆出房間去找成潤,自己整理好衣袍,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沒一個省心的。
趙銳不在,他獨自走到屋外。這一片本就無人居住,如今他住在這裡,人就更少了。
齊璞帶了約摸二百人上山,與賀家村人口數不相上下。但賀家村還有幼童、女子,如果這種矛盾一直持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畢竟現在雙方都是自己人。
然而齊璞暫時還不明白這種矛盾從何而來。他不能确定這隻是程平一人,還是整個營房的将士皆如此。
想了想,齊璞朝西側營地駐紮之地走去。
匪寨西側,是甲乙兩隊臨時訓練的場所。不過這邊地盤不夠大,有些排兵布陣的訓練便暫時擱置了,改以耕種鍛煉身體。
齊璞快步走進營地。他發覺在外行動的人雖多,卻是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們講得十分專注,齊璞悄悄走近其中一群人,站在他們身後。
兵士們激昂的聲音傳入耳中:“還得看咱們程大郎的,給他們個下馬威!”
這聲音有些耳熟,齊璞認真看了一眼,發現還是個熟人,前段日子剛因為争執打了一架的甲隊隊長。
“就是,咱們阿郎都為他們好,這些人還不情不願的!”
“我說……阿郎到時候追究起來可不好說了。”
“呸,烏鴉嘴!”最先開口那人笑着用手肘搗了搗身邊人,“少說這些話。”
說着,他微微轉了頭,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影。他沒有在意,嘀咕道:“誰啊……”
男人的動作猛地頓住,僵硬地扯了把同伴,結結巴巴道:“阿郎。”
齊璞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算是聽明白了,這麼點破事,看來還是從自己這裡惹出來的。
然而這反而讓他更難處理,大家是為他抱不平,他更不能傷了底下人的心。
齊璞心中思緒百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淡問:“你們在說什麼?”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都暗暗屏住呼吸。
“說、說程大哥和賀力的事……”
“此事我也知曉了。”齊璞點頭道,“他們起了些争執?”
似乎聽出齊璞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衆人膽子都大了些,道:“是啊。”
齊璞思索片刻,卻道:“程大郎與賀力二人都是我的人,他們手裡的活計一時片刻也難做成。既然有些耽擱,便從你們這邊抽調些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