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血液噴湧而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嶄新的簾子順着風吹的痕迹,掉落在青青草地之上。
呼延闌看着被削掉的簾子,不明白聞行所作所為的用意何在。
可聞行此時此刻也不能說出話,那無言的一切都像是在向他這種卑鄙小人謾罵。
他甚至都還沒有把刀收好,聞行便直接轉身離去。
見狀,呼延闌也不好在說些什麼,再次走到一旁,被一衆部落首領包圍簇擁。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讨厭這麼多人是非黑白不辨就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樣子,就像一隻久久不見天日的陰暗蠕蟲,身邊都是一群吵着鬧着不肯罷休的蒼蠅。
突然,一陣微風吹拂過他的臉龐,将他身上别着的狼牙微微往另一個方向吹。
呼延闌循着那個方向望過去,原來是聞行已經到達了姜汾身邊。
連風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都會毫無保留地偏向一個人嗎?
他不明白。
聞行更不會知道。
他是不會讓王後這個敏感危險的人靠近邊疆的,隻要在回去路途中,出現一點點渺茫的機會,他都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這個禍患。
即使他不能恢複自己的聲音。
最為要緊的是,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即使在呼延闌的一手遮天之下,王後能夠逃脫掉衆人的察覺,順利混進他們的隊伍,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他們這些人,都是聖上信得過的,身手好隻是他們最小的優勢。更多的在于,這些人的觀察能力極強,對周圍環境的不是一般的敏感。
如今王後一個大活人,除非她真的會一些見不得人的巫術,能夠避開這麼多高手的偵查,隻能是在内鬼的幫助之下。
按理說,聖上很少看錯人,他若看中的人,叛變都是絕對的少數。
那麼,自己一個人,要在叛變的人身手矯健、特别敏感的情況下,徹底揪出他,亦或者說是他們,簡直是難上加難。
聞行随手從地上摘取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模樣别緻可愛,他特地把花藏在身後,等到了姜汾身邊,便假裝郁悶,呆呆坐到她的身邊。
“怎麼了?”
姜汾不明所以,看着聞行實在苦惱得打緊,便湊到他的耳朵旁,繼續問:“怎麼了?”
那一瞬間,聞行的耳朵立馬就紅透了,像一片晚霞直接覆蓋在了上面。
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聞行這一次并沒有開口回應姜汾,反而是奇怪地把頭低得更低了。
正當姜汾不明所以之時,聞行的左手繞過姜汾纖瘦的身子,盈盈一繞,便把花湊到了她的眼前。
姜汾本來正盯着聞行呢,便被這突如其來的花朵打斷了,如同一簇小火苗,在漆黑的夜晚亮了起來。
聞行順勢把姜汾攬入懷中。
“後面那輛車檢查了嗎?”
聞行點點頭。
這時的他應該很感謝曾經的自己是個悶葫蘆,平時話也不多,一般都是讓姜汾開開心心地講,自己安安靜靜地聆聽。
如此一來,倒也讓姜汾真真忽略了他無法說話的事。
貌似以後不能說話也不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畢竟,姜汾來自于另外一個神秘的地方,她回不去的日子裡,肯定會有很多很多的趣事和自己分享。
自己也很願意當那個獨一無二的聽者。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她回去了呢?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一個非常美好的人,沒必要和自己這麼一個無趣的人在一起。
曾經自己至少還能像八哥一樣,偶爾說兩句話逗她開心。就算自己說得再不中聽,可總歸不會讓她感到煩悶。
如今的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将就木的屍體,如果離開了姜汾,會不會像一塊爬滿青苔的木頭,慢慢被腐蝕,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聽到自己的痛苦與掙紮?
那時候,自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裡的所思所想都無法完整地表述出來。
如果遇到自己煩躁郁悶、無可奈何之時,會不會被人當做一個跳大神的跳梁小醜?
就算自己會有很多要緊的公務纏身,可自己口不能言,這比那些口不擇言的人還要可怕。
做什麼事都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做什麼事都需要大家幫一把。
到頭而來,好像并不是自己在真學實才地做一件事,更像是衆人拾柴火焰高,把自己高高托舉起來,這樣自己才能到達那個高位。
如此一來,不如自請乞骸骨,事了拂衣去。
不過是落了個半生戎馬,最終歸隐山林,生死無人可知的下場罷了。
曾經浩浩蕩蕩的曆史長河裡,有多少人是這樣被淹沒的?
有人自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幼時起便筋骨勞累,站着成為路邊野草之食。
偏偏人到青年不自知,一心一意做着那虛無缥缈的春秋大夢,為了這場前途未蔔的夢,大汗淋漓之後,隻需飲酒入喉,一切酸軟皆化作了夢中的虛無。
後來苦中作樂,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讓他嘗到甜頭的人,卻遇到一件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挽回的事。
那他之後又會何去何從?
誰又能知道呢?
“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