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也好,吃一塹才能長一智,過了這一劫難,她必定今生都遠離這險惡之地。
“皇後娘娘乃一國之母,還望言出必行。”
計雲舒擡眸定定地看着她,聲音清淩而堅定。
“那是自然。”
皇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卻是驚疑不定。
她就不信還真有人敢徒手抓炭火,最後定是要跪地求饒的罷?定是的罷?!屆時她的臉面也有了。
宋奕早在計雲舒開口時,就不再垂眸望着地面,而是死死地盯着她清絕漠然的側臉。
他罕見地有些緊張,卻也是跟皇後一樣的想法,認為她最後定是要開口求饒。
是以,當計雲舒毅然地将手伸進香爐中時,在場衆人皆驚駭不已。
宋奕率先反應過來,他驚怒地起身一腳踢倒了香爐,猛地攥住雲舒的左手怒喝道:“你瘋了不成?!”
他眸光陰翳,扭頭朝着殿外大喊:“快叫太醫!”
在殿門處守着的高裕聽見這聲怒吼,倏而從眼前的景象中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跑出去請太醫。
“不必了!還望皇後娘娘信守承諾。”
計雲舒緊咬牙關,強忍着手掌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灼痛,看向上座那雍容華貴的女子。
皇後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嘴唇一張一合卻,聽不見半點聲音。
倒是宋奕,見計雲舒一幅不顧死活的倔強模樣,隻覺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直沖腦門,沖得他理智全無。
“滾!滾出宮去!别讓孤再見到你!”
宋奕猛地松開了手,全然不見往日的清冷自持,目眦欲裂地對着計雲舒怒吼。
計雲舒卻未給他一個眼神,隻淡淡行了一禮,随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鳳儀宮。
直至計雲舒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皇後才慢慢緩過神來,卻是不住地撫着胸口,似心有餘悸。
“好烈的女子......”
趙音儀踉踉跄跄地追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擡起計雲舒受傷的手,恸哭道:“雲荷,你這是何苦啊?再怎麼樣也不能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咱們找太醫看看好不好?”
“娘娘的好意雲荷明白,隻是眼下,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計雲舒垂下眼眸,語氣裡滿是疲憊與厭惡。
趙音儀愣了愣,心中無比愧疚。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進宮遭罪的,是我不好......”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計雲舒才反應過來,趙音儀可能曲解她的意思了,她從來都沒有怪過她。
“娘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跟您沒有任何關系,您且放寬心......”
計雲舒趕忙開導她,可她隻一味地沉浸在自責裡,抽噎個不停。
安慰了半晌也不見好轉,計雲舒沒了法子,隻得妥協道:“不然娘娘還是帶我去瞧太醫罷,這會子疼得厲害。”
說着朝她擡了擡受傷的左手。
趙音儀終于停住了抽泣,擦了擦眼淚,連連點着頭說好。
計雲舒無奈地笑了笑,對着一個處處為自己着想的人,她着實狠心不起來。
......
正午時分,日頭高照。
計雲舒在琳琅和趙音儀的目送下,背着包袱出了承天門。
遠處的揚子樓上,宋奕沉眸注視着宮道上那抹毅然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轉頭對着身後的淩煜吩咐了幾句。
姜州藥商?
淩煜疑惑之際也隐隐猜到了多半是跟那女子有關,他看了眼宋奕沉郁的臉色,默默領命退下。
計雲舒漫步在車水馬龍的長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她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明明是嘈雜喧嘩的鬧市,可她卻覺得内心格外的甯靜。
她回望了一眼遠處巍峨莊嚴的宮城,莫名生出一股恍若重生之感。
“讓一讓,都讓一讓。”
身後忽而傳來幾句突兀的聲音,計雲舒回頭看去,隻見熙攘的人群中漸漸讓開了一條道,兩個面目威嚴的官兵押着一個身穿囚衣的女子正朝這邊走來。
計雲舒跟着身旁的人往後退去,待一行人從她面前走過時,那女子露出的側臉讓她驚詫不已。
而那女子也因認識她的緣故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僅僅隻是一眼。
她的眼神裡再沒有往日的傲慢與不屑,隻剩呆滞與空洞。
是了,琳琅曾說冬雪要被流放,卻不想原來是今日。
計雲舒的眼神落在她血迹未幹的囚衣,以及一瘸一拐的右腿上,應是出來之前已經受過刑了。
周圍的百姓有些竊竊私語,有些指指點點,左不過是在議論犯了什麼罪,要被流放去哪兒罷了。
計雲舒沉默着收回了目光,冬雪此人不好相與,她也沒過多接觸過。
雖然不知她具體做了什麼得此下場,可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她自己做的孽,惡果自然也由她自己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