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陸陸續續往麟德殿赴宴。
薛太後有心再問問白瑞生,白瑞生卻先攜了紀子輝尋了涼亭密話。
她隻能領着薛望清走在前頭。
陸桐被陸家叫回身邊,跟在兩人後面。
她一直引頸長望李挽離去的方向,眼尾攢着淚痕,走出老遠,人影早已看不見了,也不知回頭。
薛望清見狀,忍不住感慨,
“當初聽聞豫章王娶妻,薛某和建康城其他人一樣,都抱着看戲的心态。”
畢竟,李挽作為皇叔,身份至高,是所有世家想攀附的權貴;但他作為人人口誅筆伐的攝政王,兇戾冷漠又讓不少疼愛女兒的爹娘望而卻步。
當時,在建康查無此人的陸府次女陸蔓被選中,着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大家都以為這位庶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今日瞧見白瑞生,知道了李挽真實的想法,恐怕不少人、包括薛望清,都對陸蔓泛起了憐惜。
“其實,王妃是位頂好的女娘。在建康城這個泥潭裡,隻有她敢不畏強權、是非分明的嚴懲紀家。她也不同于其他世族子弟,看得見庶民疾苦,和我一起施粥,還收養小果兒,将孩子養的這般好。”
“而且,她應該已經知道王爺對白瑞生的想法了,可聽說,她還是幫忙籌劃了府宴,張弛有度,分寸得宜,不失絲毫風度。”
新婚燕爾,夫君便喜歡上了另一位兒郎,王妃還要安排撮合二人,也不知道,她當時該多心痛啊!
薛望清心疼極了。
在西河直街上見到陸蔓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他們是一類人。他有意回避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想要幫她。
她那麼朝氣蓬勃,那麼開朗肆意,她的心思、她的言談舉止,和他的那麼像;幫她,何嘗不是在幫他自己一樣。
思及此,薛望清放慢步伐,同陸桐道,“王妃初來文會,今日多虧了五娘子顧念着王妃。有五娘子這樣好的妹妹,我想王妃一定會很欣慰。”
薛望清真心實意稱贊,哪想,說着說着,陸桐眼裡徑直滾出兩顆淚來。
“薛郎,我對不起阿姊!”
薛望清的褒贊,讓陸桐再也繃不住愧疚。
王爺忙着與男寵恩恩愛愛,阿姊卻不知道要被糟蹋在什麼人手裡。
阿姊那麼好那麼善良,為什麼要受這麼多苦?
是她自己起貪念、犯了錯,讓紀五娘子抓住了把柄,怎麼能再讓阿姐來替她受罪!
陸桐害怕因為自己的懦弱,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趕緊哭哭啼啼的,把經過都告訴了薛望清,
“我的丫鬟看見幼桃給阿姊下了春藥,應該就下在今天她們帶來的那壇酒裡了。”
“什麼?!”
陸桐嗚咽點頭,“我的丫鬟被紀五娘子抓起來了,我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問。阿姊和幼桃已經很久沒出現了,我好擔心她們已經……怕是已經……”
她話音未盡,已被薛望清一把捏住手腕,兩腳生風,向流觞曲水的溪岸快步小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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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曲水溪畔。
雲隙裡透出幾許冷陽,在水面泛起鱗白的波紋,有種詭異之感。
空無一人的山野,一眼便可看盡。
無人作聲、無人走動。
窒息般的冷清,裹挾着血腥味鑽進鼻尖。
李挽和刀鵲垂首立在一塊巨石旁。他們的腳邊,是一具鎮遠軍士兵的屍首,死狀慘烈。
來之前,李挽已經向禁軍交代過,假意擅離職守,任張霄撤換人手,應該不會起沖突,怎麼還會死人?!
主仆兩兩對視一眼,大步往岸邊巡察,見岸邊還躺了兩名銀甲鎮遠軍,一個傷在腹部,一個刎在頸部,傷口上小下大,呈飛镖形狀,皆是一擊斃命,手法狠絕。
這就更奇怪了。
鎮遠軍裡沒有身手這樣好的将士,也沒有用飛镖的。
李挽起身,總覺得計劃沒有按照預想的進行,心裡不安更甚,當即就想往麟德殿去。
刀鵲将他攔了下來,
“殿下,鎮遠軍死在此處,說明張霄已經入苑了,估計正往麟德殿攻去。計劃沒有差池,不必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李挽還想說什麼,一聲高呼将他打斷,
“王爺,不好了,王妃不見了!”
薛望清在巨石下看見鎮遠軍的屍體,幾步奔來岸邊,
“王妃自流觞曲水之後一直沒再出現,薛某擔心她已經遭人陷害。”
“什麼意思?”
李挽眉心突然跳得厲害,陸蔓又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