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讓伽昙毫無預料,他眼角的笑意徹徹底底的僵住,目光凝滞,眉宇癡定,垂下的手不自然的攥緊。
桑苓從吻上的那刻起便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阖上眼,以舌尖撬開他的唇。
吻上伽昙的氣息幻化為一條銀蛇,突破伽昙的喉關。
那瞬,伽昙的瞳緊緊一縮,見她雙眸閉上,他緩緩合上眼睛。
視線黑暗以後,嘴唇上源自桑苓的柔軟與清香在他唇間無限放大。
桑苓的氣息以銀蛇分身在他五髒六腑裡遊動,尋覓到伽昙的心髒。
澎烈跳動的心床上,熾珠定心床之上。
桑苓确信這是熾珠,眼珠微微滑動。
俄頃,銀蛇張起獠牙撲向熾珠。
銀蛇瞬間将熾珠吞沒。
伽昙登時睜開眼睛,眸中波光流溢前所未有的驚絕。
體内的熾珠被奪去,他不會想到桑苓竟然會有這招數。
桑苓的氣息帶着熾珠往回收,熾珠被運到她的心床,穩穩紮下,她才收回自己的氣息。
察覺桑苓的退出,伽昙倏地摟住她的背,化被動為主動,強迫她貼向自己,舌尖主動撬開桑苓,俯身索吻。
桑苓捶他胸示意松開,偏偏伽昙不讓,桑苓卻不再反抗,伽昙察覺她的異況,睜開眼,見她凝望着某個方向,他便松開了這個逼迫的吻,輕輕喘氣,順着桑苓的目光,他回眸看去。
正東的方向,竟然從坪地升起古藤成拱橋,拱橋卻不過兩三步的尺寸,沒有紮進清河中央的昙花濕地,而是自他們吻停,斷垣般停在清河中間。
伽昙也恍惚了,千百年來,他的元神之地從來隻有一道古藤橋能走上濕地,僅是一休時日,竟然生了半道藤橋。
他回過神來,指尖輕輕觸摸自己微微發腫的唇,眸中掠影落在桑苓身上,心中如有什麼在澆灌,無言勝有言。
桑苓被他看得心虛,連忙擺手,“我沒有施法。”
她就怕伽昙誤會那半長出來的藤橋是因為她在這裡動手腳。
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伽昙的眸目柔和了幾分。
回過神來,熾珠的緣故,桑苓的手腳竟然漸漸回溫,她的臉色也恢複尋常。
正以為伽昙要怎麼對付她時,反常的是,伽昙竟然轉身離去,他的身前無由的出現了一道光縫,那是回密道的路,她正要跟上,卻不想光縫吞沒了伽昙後徹底消失,她撲了個空。
她徹底被困在了伽昙的元神之地,找不到回去的路,臉頰還有方才憋氣的紅霞,唇尖吻後還在微微發燙,她擡起手背拼命擦唇,方才吻上他,如同能讓她掉了層皮。
*
伽昙回到内殿。
桑苓吻他的那幕始終揮之不去,令他心煩意亂,雙手握拳,手臂青筋迸發,脖頸的青筋如充了血,他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用魔息按壓反複浮現的那幕。
心中的澎湃還未壓去,他偏不信桑苓能對他有這麼大的能耐,居然能擾亂他的心神。
轉脖的時候,他的目光落于檀桌的禁書。
此前,他從未翻開過這本禁書,如今,魔界禁書竟然被掀開了。
他毫不猶豫的在心中對上了一張臉。
緊接,他推測桑苓這次令他心煩會是看了禁書的緣故。
他大步邁了過去,忘了魔界的禁令,捧起禁書,風風火火的翻開頁。
禁書有注,‘以吻定情,為尊大忌’
伽昙冷冷的喝聲,總算知道桑苓為何會主動吻自己。
‘六欲皆因七情而起,情拔于占有,性拔于情,情升于愛,一旦失控,毀于六欲。’
禁書上寥寥一句,已是恪言。
伽昙喃喃自語,“七情皆為喜、怒、哀、樂、驚、恐、思,我從未失控于七情,何生六欲。”他隻知道自己半生無對手,又怎會輕易毀于七情六欲,若說陷入七情六欲的泥沼,或許便是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山神後人。
與其在這自臆,何不如,付諸實際。
他心裡倒有了一盤新的遊戲。
日薄西山,魔界光影斜落,他的目光投向敞開的窗格,殿外殘陽西落,黃昏的碎日落在窗沿上,刹那間,伽昙想到山神後人會不會曾在窗邊停留。
又想到此女,伽昙心中升起煩躁。
緊接,他想也該讓她出來了。
他擰了擰眉,擺手施法讓牆上暗道的門打開。
有了他的施法,桑苓終于能在元神之境找到回密道的路。她從密道的黑暗中走來,身段步入内殿。
桑苓氣色尚好,伽昙知曉這是熾珠的緣故。
伽昙站在窗邊,遙遙與她對望,“你可知何為七情六欲。”
“不知。”
“呵,撒謊精。”
輕描淡寫的幾字,吓得桑苓眼波一顫,誠惶誠恐的看他,那般嬌不禁風是頭一回引起伽昙的注意。
咦?可是自己眼花?
她怎麼看見伽昙似乎嘴角勾起清淡的笑意。
伽昙的笑不達眼底,依然有戲弄的意味,他倚着窗邊,凝視窗沿,大掌搭上去,指尖靈活的敲了敲,“原本我想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桑苓等待他的發話,凝望他的身他的臉。
“如今我改注意了。”他挑起眼角,轉動脖頸,神情泛泛,望向了站在牆前的桑苓,“你的命是我救的,僅是折磨你,我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