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沈珺的價值,必須在為幽朝所用。
“齊野。”
“在。”
“傳我口谕,封沈珺為九品外廷政務官。”
“是。”
*
後宮。
府邸的主人坐在主位上的王椅,左側站立的宮女提着小暖籠,裡面是一盞油燈,右側的宮女雙手貼腹,捧着一碟珍果。
陶心把沈望帶到洛王後眼前,行宮禮,“王後,人已給您帶來。”
她退到一旁。
沈望,“奴婢見過王後。”
洛王後看清沈望那張臉,微微吸了一口冷氣。
不止是她,左右兩排的客位上的兩名貴妃皆低聲,“真像。”
她們得寵多年,怎會不知周娉占據王上心底的一席地。
她們見過周娉的畫像,如今再見其女,不由發出感慨,實在是太像了。
洛王後仍在考慮如何處理她看不順眼的人,她的心腹邁檻進來,步子又小又急,看見沈望這位前朝貴族也在,有些話不宜公開,她走上階梯,在王後耳邊帶來王上的密令。
宮女們不敢看王後的臉色,垂着臉,兩位貴妃倒是看見王後臉色越來越差。
王後最後冷冷的哼了一聲,看向沈望的目光犀利幾分。
宮裡到處是她的心腹,方才知道王上暗中會見周娉,這個消息已讓她晴天霹靂,如今王上更讓宮女傳話,讓她不得拿了沈望的命。
連心上人和别人生的女兒都要插手,洛王後心中唾了一口她愛的男人,眼神不善的打量沈望。
“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把你安排在哪裡,前朝貴族可當真是珍貴”
陶心在後宮行事多年,聽見王後這回在說反話,接下來該是她的陽謀。
“真讓人傷神。”洛王後往右側站立的宮女掃了一眼,宮女順着她的目光,見洛王後的眼神在果盤裡一停,又眺遠看向階下的沈望。
宮女領會,捧着果盤走下台階,對沈望道,“這是洛王後賞你的。”
沈望言聽順從,接過果盤,深知深宮如虎穴,焉能善哉。
洛王後見沈望接過果盤,擡手摸一摸腦後的烏發,“既然你與我有緣,那便留你去朝慶宮。”
有貴妃發出輕微的偷笑聲,在座誰不清楚朝慶宮是什麼鬼地方。
沈望心領神會,明白這不過是王後的狐假虎威,卻依然垂腰,“謝王後恩典。”
*
陶心将沈望帶去朝慶宮,見沈望我見猶憐,想起朝慶宮那處地方,于心不忍。
這些年,燕王謝忱越來越瘋,在他宮裡伺候的宮人,不出三個月,幾乎不是死了便是瘋了。
沈望被洛王後丢去朝慶宮,這與送她去死有什麼分别。
兩人手執腹前,禮儀盡數的行至朝慶宮,陶心提醒,“凡事多小心,每日亥時回到内務府。”
謝忱不在,沈望穿過前院景台,卻見前院一片蕭瑟,唯有一株耐寒的栾樹,樹枝上垂了一條白绫,上面有不均勻的暗紅,似血,或者說,那便是血。
沈望内心咯噔了下。
陶心走後,沈望開始熟悉朝慶宮。
這座位于王宮西北角的朝慶宮的構造是直入式,穿過前院便是廳堂,廳裡分三廂,一套珍貴的木具為主廂,筆墨硯台為左廂,茶室為右廂。
穿過廳堂,便是中院,直入中院,便是謝忱的寝房,寝房也分三廂房,茶幾在主廂,床榻在左廂,洗漱在右廂。
沈望止步在中院,中院的圍牆邊上是花槽,花槽旁有一口井,沈望往裡面看,是枯井。
“新來的?”
一道從後面的聲音讓沈望愣住。
她回眸,見來者是穿着宮服的宮女。
問話的宮女叫巧兒,巧兒身旁的宮女是玲兒,她們面容不善,倒不是對沈望有戾氣,而是對這座朝慶宮有戾氣。
沒等沈望應聲,巧兒來到她身邊,繞着古井走了一圈,“裡面不會有水,有的倒是我們的骨骸。”
兩人長相不像,巧兒臉圓,眼睛小,玲兒臉尖,眼睛大。
沈望因這番話深吸一氣,她往古井退了兩步,巧兒繼續說着朝慶宮的怪事,“一旦主子不高興,那比天塌了還嚴重,重則被丢進這口井裡,外面那顆栾樹,看見了吧,主子不高興也能把我們挂上去,輕則就像我們。”
迎着沈望的目光,巧兒和玲兒扶起衣袖,上面是猙獰的傷疤,還泛着紅。
巧兒,“像我們這樣已是輕了。”
玲兒看了看天色,“主子的行蹤不定,也不知何時回來,來吧,我們帶你熟悉好這裡,以後的日子有得你好受。”
沈望跟着她們,天黑前,她終于摸透了朝慶宮的一尺一寸。
玲兒和巧兒倒是要走了。
巧兒,“今晚就由你來守班了。”
沈望苦苦一笑,難怪她們願意帶着她。
大寒時節,很快天黑,轉眼便如墨染天,她提着火種把朝慶宮的石燈一一點亮。
她還掐着時候,站在前院等膳食宮的宮人送晚膳過來,她好接應。
忽然,一聲貓叫從中院傳了過來,緊接,貓兒的叫聲接連不斷,嗷嗚嗷嗚的聲音,沈望聽得心軟軟,轉身走過去。
中院裡,一隻三花色的貓兒後腳蹲下,前爪直立,看見沈望,它喵嗚了一聲。
“小家夥,你來錯地方了。”
三花貓尾巴一豎,尾尖尖彎彎,往沈望走去。
沈望蹲下身,三花貓連忙蹭了蹭她,蹭完左臉蹭右臉。
它的臉蛋并不幹淨,灰灰的,身型偏瘦。
沈望克制不住,伸出手撫摸它的腦袋,三花兒享受她的撫摸,還擡起左爪舔舐洗漱。
忽然,它歪了歪頭,看向了沈望的後方,瞳孔變深。
沈望想起還有膳食未拿,放開撫摸的手,迎着三花貓從期待轉為失望的眼神,她點了點它的鼻尖,站起身,說,“小可憐蛋。”
“宮裡的貓并不可憐,你摸了摸它就走開,此刻才最可憐。”
一道幽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沈望的後脊梁骨瞬間僵硬。
她微微轉身,撞入一道深邃的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