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峥颔首。
沈望大喜,從掌櫃接過首飾,低調的與楚如峥一前一後混進街道的人流。
楚如峥将沈望帶到汴都最為繁華的茶館,入門人來人往,小厮吆喝着請各位爺進來。
茶館内别有洞天,一樓是大廳,上樓有包廂,中央是當空照的擂台,上面有人在肉搏,你一輪我一輪,看客看精彩了便朝他們砸銀兩。
楚如峥不為這些畫面所動,他隻負責領路,目視前方将沈望護送上樓,停在沉魚廂的門前,小聲道,“姑娘,周公就在裡面等你。”
沈望按耐不住期待的心,推門而入。
楚如峥連忙帶上門,守護在門外,隐隐聽見裡面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
門内。
沈望看見印象裡的那抹身影,嘴巴張了張,湧出無限心酸。
“舅舅。”這一聲,是時隔多年的思念。
五年前逃亡的路上,周時挺獨自在市集露出了馬腳,被當朝官府的人抓拿了。
還以為從此陰陽兩隔,怎料有朝一日竟在汴都重逢。
周時挺轉身看向沈望,年過三十的他飽經風霜修練一身沉穩,卻也在與外甥重逢時紅了眼。
“小月兒,好月兒,舅舅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周時挺通紅着眼睛,喜極而泣,拉着沈望坐上椅子,把熱茶推向她,眼中溫柔的看向親姐的骨肉,眉目間卻有清淺的哀楚。
他既是心疼外甥女這半生的飄蕩,更是歎息這張碧玉的臉容易引來禍水。
“小月兒,你長大了,舅舅要認不得你了。”
其實這張臉和周娉很像,見到沈望如同見到周娉。
一想到親姐,周時挺更是如鲠在喉。
如今姐姐姐夫的性命都謝钊手裡,他也無法與他們取得接觸,至于他的親侄子沈珺,如今已被謝钊提拔為九品外廷政務官,他作為沈珺親舅舅,朝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自己,自然要避嫌,以免落下口舌。
昨日他暗中打聽沈望的下落,聽到沈望的成為宮女,本該松口氣,卻聽見是伺候燕王,又擔心了一整日,如今見到沈望,可當真要拉着她叮囑。
“舅舅。”面對周時挺的不知從何說起,沈望笑中含淚,“這些年,你在宮裡....可好嗎?”
周時挺怕她擔心,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訴了沈望。
自被幽軍逮捕,他被帶到謝钊面前,謝钊對他半信半疑,但憑借對治城之論,謝钊仍然敢用他,這些年盡管并不受待見,但他隻為活下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相信終有一日與家人相見。
周時挺一筆帶過這些年,但其中的酸楚與艱難,他是一個字兒也沒提。
這些事情比起當下,不過是小事,他憂心的叮囑,“人心難測,在宮裡莫要人抓到把柄,你如今在朝慶宮,更應謹慎行事,謝忱那人,并不好應付。”
時間不容長談,周時挺把至關重要的事都交代了。
這些年在外漂泊,在宮内虛與委蛇,他練就了一身的靈活,凡是能為他所用的人都不會錯過,比如,門外願意為他抛顱灑血的楚如峥。
但唯獨外甥女,他恨不得自己傾盡所有,也要給她最穩妥的日子。
他拿出一個錢袋子,好聲交代,“不夠再問舅舅拿,舅舅的府邸在汴都往南,平日楚如峥會與你暗中聯系,有任何問題立即找他。”
沈望一一聽進心裡,心裡漂浮的木舟如同行至港灣,安定了不少,她問,“舅舅,這會你顧着問我,你呢,我想見見舅娘。”
周時挺幹笑了兩聲,趕她出去時答道,“舅舅喜歡獨來獨往。”
舅舅騙人。
沈望沒說出來,她卻記得一清二楚,周時挺特别愛熱鬧。
她走出廂房,楚如峥連忙帶上門,沈望連聲客氣,“沈望謝過楚君安排。”
擺了謝禮,她正要離開,楚如峥擋住了她的去路,“反了。”
沈望看向他身後,又回首看自己的身後,眼睛倒映木梯,她隻好讪然一笑。
“這裡品流複雜,别走丢。”
話畢,他走在前面,沈望轉身跟上。
*
午時。
沈望與丹兒相見,丹兒把買到的胭脂秀給沈望看。
“月兒,你可有買啥貨?”
沈望攤開方才買的幽檀玉戒在掌心,丹兒瞪大了眼睛,湊到玉戒眼前,細細觀摩,“你從哪裡偷來的?”
“不是偷的,是我買的。”
“看着老貴了,你哪來那麼多錢。”
丹兒拿起玉戒仔細哈氣,又搓了搓。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她在宮裡見過不少寶物,這雖然抵不上宮裡的珍品,可也是好貨色,她們區區做宮女,一年的俸祿都買不起。
“路上撿了一袋銀兩,撿到的錢有花出去的說法,我便買了這個。”沈望撒謊不眨眼。
“那還不如買點好的,這玉戒又有個啷子用。”丹兒噗呲一笑。
“談不上來,總覺得似曾相識。”這一回沈望并非撒謊。
“聽你說話像走進雲裡頭,讓我暈暈的.....啧啧啧,還似曾相識呢,莫不成你其實在宮外有個相好。”丹兒忽然笑得蔫壞的。
沈望笑得淡淡的,“何來相好。”
她瞥向一個檔口的鍊飾,随手取了一條貝殼串起的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