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多寶号在寬無邊際的檀湖上行駛,停在湖心上最大的一座島——神女島。
這是多寶号航行的必經路。
凡是下船的船客,需在天黑前登上船。
神女島人迹罕至,幾乎與世隔絕,物種卻是非一般的珍貴。
大家無不說,若是看見傳聞難得一見的金絲猴,這一年都要走大運了。
這種傳聞傳開了,大家紛紛都願意下船登島。
也有人選擇不下船的,譬如,謝忱,又譬如,楊至霆。
趁着這個好天氣,一行人離開廂房來到甲闆暢意。
謝忱的餘光瞄到沈望下船的身影,想起她方才大言不慚的說道她作為他的書童,若是看到金絲猴,好運會傳遞給謝忱身上。
這個理由讓謝忱啞口無言,準了她的脫身。
關于這座島的名字緣由,總有人會問,船上有多年行船經驗的船工便會如同念經那樣答複:“這座島從近看隻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島,若是從遙遠的地方看向這座島,便會看見如同一位神女躺在檀湖上,得以神女島為名。”
這個說法傳閱千千遍,直到每位船客都聽到這個故事。
謝忱對這座島卻有了不一般的想法。
若是幽軍占領此島,必能占據檀湖咽喉要塞。
船上的船客紛紛下船,楊至霆本不打算下船,在甲闆徘徊時見沈望脫離了謝忱下了船,他連忙下船,跟了沈望的步伐,從袖口裡翻出一張紙,紙張上,正是沈望昨日在星娘那撰筆寫下的名稱。
沈望獨自下船,往島裡走去,不遠處偶爾有零星船客的身影。
島内彌漫着瘴霧,沈望是看不清遠方的路,但若是沿着自己的步伐,還是可以找到回船的路。
沈望順着流水的聲音找到一方小潭,在潭池邊上尋了一塊石塊坐下。
忽然一聲猿啼,從開闊的遠處傳來,沈望連忙眺望過去,果真看見一隻金絲猴在雪中,蹲在樹上,眼睛大大圓圓的,它的懷裡還有一隻猴寶寶。
兩隻猴子與沈望對視,良久,有船客的聲音傳來:“金絲猴,我看見金絲猴了。”
大家如同看見金子般往金絲猴跑去,一道身影籠罩在沈望身後,遲遲未離開,沈望轉身擡眸,卻見是短暫相逢過幾面的楊至霆。
“公子莫不是有跟蹤人的癖好?”沈望不禁有怨言。
楊至霆爽朗大笑,他伸手仰望四方,“這塊地你買下了嗎?”
沈望啧了兩聲,沒了回怼的力氣。
短短幾次見面,她隻能判定此公子是為越聊越來勁的人。
沈望别過頭,看回小潭風景,楊至霆卻也不惱,揚起白白的大牙,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沈望姑娘,你說鄙人說得對吧?”
這話引得沈望再度回過頭,正撞見楊至霆揚起手中的素紙,上面正是沈望昨日在星娘那提筆留下的名字。
“不知道公子找我,所為何事?”
“哪有什麼事,無非是想認識你罷了。”楊至霆見沈望不再抵觸,來到她的右手邊,隔開了一些位置,坐在了另一塊石闆上。
沈望倒是被他的一番話逗笑了,天地之大,有的人在為生存而奔波,有的人則錦衣玉食,連時間都要靠打發。
見沈望腆然一笑,楊至霆湊近身體向她,輕聲低語,卻面露挑撥之色,“沈望姑娘,我的銀鞶,你還打算還嗎?”
沈望卻轉頭看向他,“你說什麼?”
她眼眸裡是超乎這句話的平靜,這使楊至霆眯起了眼睛,見她不似裝模作樣,忽然咳了一聲,然後笑了起來,“你沒聽到我說了什麼?”
沈望面露尴尬,瞟了一眼小潭。
她确實聽不見,隻能借着小潭隐約的倒影看見楊至霆的湊近,她這才反應過來。
楊至霆雖成日貪玩,卻聰慧不假,遊山玩水上千日,什麼事兒他沒見過,可他面對沈望的反應,忍不住脫口而出心中所想,“原來你的右耳聽不見。”
“嗯,是。”沈望看向他的唇形,等待他說的下一句話。
“那你豈不是會讀唇。”
“那又如何。”
楊至霆笑意連連,搖頭不止。
有意思,天大地大,倒給他遇到了一位有趣的女子。
與那些胭脂塗臉水粉飾身的女子,都不一樣。
“沈望姑娘,我說我的銀鞶,你還打算還嗎?”
一句頗為私密的話,倒給他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沈望臉頰泛起局促的紅,“什麼叫我打不打算還,分明是你扔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