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把初一整日行蹤細細講來。”虛破沉吟道。
“我整日都在書房值班,本來以為最近莊主籌備大會,不會進書房,就在晚飯時進去拿了書架上的一隻瑪瑙杯,遠遠瞅見绛兒過來,便忙出去給母親收着,母親害怕被搜查,沒法我又去廚房給她找來一筐爛菜葉讓藏在裡面。”
“然後呢?”齊潇忙問。
“回去老爺已經進書房鎖門,讓我退下,我就回房睡覺了,句句屬實,不敢隐瞞。”
“齊重九是自幼進臧劍山莊,他母親也不過是附近尋常老農。”齊潇對虛破道,“以及,書房的鑰匙,隻有我父親和當日值班的人有。”
虛破閉目深思片刻,猛然睜開,緩緩道:“齊重九,你母親呢?”
“母親早已下山。”
“找她來。”
齊潇即命護衛去齊重九家,不久後回禀,已人去樓空。
“齊重九,你母親這是畏罪潛逃麼?”齊潇怒道。
“我母親不見了?她去哪了啊!”齊重九忍痛一躍而起,扯住護衛便哭天喊地。
“少莊主,莊農以地為重,況且隻是偷竊瑪瑙杯,即便敗露,不過杖責十餘,沒有為此背井離鄉的道理。”虛破蹙眉道。
“但此刻情景,除了齊重九,還能是誰……”齊潇無奈道,“唉,關押齊重九,待父親安葬後,家規處置。”
“少莊主不是我啊!冤枉啊!”齊重九剛聽到家規二字,頓時吓得屁滾尿流,昏死過去。
“且慢。”卻聽見人群後一個蒼老和藹的聲音傳來。
衆人目光齊聚,正是五台山無為師太。
“貧尼今早上山時,曾于山腰路邊樹叢中發現一昏迷老妪,救醒後自稱有一男在臧劍山莊當差。因她仍虛弱,便安置在山腰茶肆處。”
齊潇即命護衛前往茶肆,很快便帶回一名白發老妪,老眼昏聩,憔悴不堪。
甫一進屋,瞅見齊重九,便摟着他哭嚎起來,還是無為師太上前,幾指撥通穴道。齊重九緩緩蘇醒,見到老母,喜極而泣。
“初一我的确照舊去看重九,走了一半路,卻感覺有人在我脖子這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暈在路邊,萬幸師太救我一命。”老妪一邊擦淚,一邊顫巍巍道。
“這幾日華山人來人往,猛獸不敢出沒,所以老人家才沒有葬送狼腹。”虛破幽幽道。
“那那日我見到的是誰?”齊重九驚懼萬分。
“有人假冒。”虛破道。
“是誰?”齊潇問。
“無法得知,但……”虛破忽然将目光刺向绛兒,“你說回去鎖門時,齊重九已去廚房,此刻應是假冒他母親之人入書房下咒之時,為何你沒有看見?”
绛兒蹇澀道:“想是,我走後他才進去……”
“照你們所說,要麼是绛兒并未鎖門,要麼是假冒之人盜取齊重九的鑰匙。”虛破沉思後道。
“或者,绛兒在書房等待那人下咒之後,一同離開再鎖門。”突然,身後的弑月率直開口。
虛破點頭贊許,道:“問問當日大門上值班的,是否所有信件都是绛兒主動接收?”
“不必問了。”绛兒面色驟變,本來唯唯諾諾,此刻卻盡是決絕,“那日所有的信,都是我送的。”
“因為我一直在等那封信。”
齊潇震驚,起身怒道:“你是三年前逃難至此,山莊看你可憐才收留,為何害我父親?”
绛兒心如死灰,瞥向齊重九老母,冷冷道:“若不是她心慈手軟,留下禍患,斷不會如此。”
言畢,拔下簪钗,毫不遲疑,捅進咽喉,登時血流如注,命喪黃泉。
沉瑟上前,檢驗屍首後,道:“門派不詳,身份不詳。”
“她自稱是幽州而來,三年來謹小慎微,并無纰漏,誰知竟是細作。”齊潇歎道。
“人既已死,難以追查。”虛破搖頭,又向無為師太欠身道,“多謝師太施以援手,才助我們找到真兇。”
無為師太隻微微颔首,便轉身離去。
沉瑟上前對虛破耳語幾句,虛破點頭,望向齊潇卻不發一言。
齊潇會意,緩緩道:“多謝虛破公子相助,否則細作若還潛伏在臧劍山莊,後果不堪設想。我會繼續追查绛兒的來曆,如有所獲立即告知。”
又一一謝過,面向弑月時卻多加一句:“當年隐俠随家父行至昆侖剿滅魔教,腿上留下舊疾,不知如今好些沒,我這裡有上好的栀子續斷膏,請姑娘帶些回去,以表我的一點心意。”
弑月警覺,知曉是他的試探,但此刻也不可能回頭詢問虛破,眨眨眼道:“師姥腿腳靈便,從未聽過有什麼腿疾。”
齊潇一愣,複而笑道:“對,對,是我記錯了。”
虛破也上前道:“長安尚有累務,還需連夜趕回。”
***
殘月如弓,萬籁俱寂。
山路上,齊潇派人用轎護送四人下山。
虛破重逢弑月,雖喜不自禁,無奈今日意外頻發,隻對弑月疲憊笑道:“可惜還要趕回煉影堂,不然怎麼也該陪你去春風樓大吃一頓。”
弑月點點頭,但心思已不在吃上,而是嚴肅道:“我想起一件事,那道咒,可使屍體不腐。”
“真吓人,不會腐爛的屍體,那不成怪物了。”獨孤河咂舌。
“不腐的屍體.......”虛破沉思,“究竟所圖為何......”
微風徐來,樹冠搖飒,猶如蕩起漣漪,波瀾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