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就回王城了呗,還能怎樣。”
弑月白他一眼,指尖卻突然觸到抄手遊廊的檐柱上一抹不易覺察的刀劈痕迹,雖被新漆覆蓋,但難免有凹陷。
她眉頭漸漸緊蹙,繞着柱子細細觀察,竟發現整個院子裡不少柱上、牆上、窗棂上皆有新漆覆蓋的刀痕,甚至撥開石階上的碧草,也是累累傷痕。
獨孤河止住話頭,一同細看。
弑月心頭跳動,難道煉影堂曾有一場刀光劍影?
雖然煉影堂的确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門派,但本部造人攻陷,還是如此嚴重的損毀,絕不是尋常沖突。
此時獨孤河的聲音從太湖石旁傳來,她忙上前,卻見太湖石背後是一處未被清理的血迹。
心中翻湧無盡的疑惑。難道姑母的離去另有蹊跷?煉影堂曾遭劫難?和沉瑟有關麼?甚至……
甚至,虛破到底還是不是齊渺?
她擡腳直奔前廳,猛沖進去,卻見空空如也,隻有一名雙鬓侍女在清理打掃。
“你們主人呢?”
“姑娘,公子行蹤向來不告知下人,我們也不知道。”
找遍整個煉影堂一無所獲,弑月逐漸感到胸口收緊,心中愈加焦慮。
一直陪在一旁的獨孤河寬慰道:“虛破公子已執掌煉影堂多年,難道還能在自己家出事麼?定然是因事外出,你也不必過于擔心。”
弑月沉聲道:“可他如今全無武功,之前要靠沉瑟貼身護衛,沉瑟在時一切安好,我一接任便消失不見,我怎麼安心。”
說着便大步邁出門檻,準備外出尋找。
誰知沒幾步,竟看見沉瑟騎馬緩緩行來,滿面仆仆風塵,周身累累血痕,觸目驚心。
弑月微微震驚,愣神片刻,眼睜睜看着沉瑟騎馬從面前經過。
在跨過大門的瞬間,沉瑟翻身下馬,腳步微微踉跄,但身形巍瀾屹立,面容陰森剛毅,顯然經曆過一場大戰,渾身騰騰殺氣還未徹底消散。
侍女忙上前牽馬,沉瑟眉間隐忍,一言不發,徑直走向前廳。
弑月緊随其後,抿抿嘴,到底還是坦誠:“虛破不見了。”
沉瑟在靠背椅坐下,侍女上前想為她清理傷口,但沉瑟隻微微搖頭。
弑月注視着沉瑟,許久沒有聽到她的回應。
是嘲諷還是斥責,她都接受,但不能接受漠視。
“我的來曆,虛破一定已經告訴過你,我不知道我母親是否與你有結怨,但此刻虛破失蹤,無論如何還是以虛破的安危為重。”
每一個字擲地有聲,猶如結滿冰霜,從出城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離開安穩面對艱險的準備。
半晌之後,沉瑟擡手,把劍卸下放在桌上,仍垂目注視着地上石磚,徐徐開口,沙啞滞澀。
“不必擔心虛破。”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園中有那麼多刀痕和血迹?”
沉瑟眼中微微悚動,暗暗咬緊嘴唇,緩緩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好,所以虛破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弑月已有三分怒意。
“你應該去問他。”沉瑟依舊語氣冷淡。
此刻獨孤河在前院已覺出二人之間似有刀光劍影,忙進來站在中間,笑道:“有話好好說,冷姑娘也是好意,說到底是虛破公子的妹妹。”又對弑月柔聲道:“你看沉瑟姑娘已受傷,此刻怎好動武?”
弑月自然清楚沉瑟受傷,并不會真的沖動到動手,但心中仍不服氣,深吸幾口氣才平複胸口的滞澀。
沉瑟卻緩緩起身,像是眼前已沒有這兩個人,徑自轉身前往後院。
此刻弑月終于無法忍受,她自幼雖因修行而物質生活清苦,但在母親身邊時也是衆星拱月地長大,且向來亢心憍氣,如今卻在這個沉瑟面前,屢屢受挫,如何甘心。
但也不願乘人之危,便自己一咬牙一跺腳,悶頭沖出大門,跑向出城的大道上。
果然獨孤河也追出來,在身後好言勸說:“你這就走麼?萬一虛破回來怎麼辦?”
“我現在就去找他。”弑月語氣沉悶,隻顧低頭疾走。
“沉瑟不是說了不用擔心他麼?”
“别跟着我!”弑月突然停步,橫眉瞪眼,艴然不悅。
獨孤河似乎有些詫異,無奈低聲道:“你去哪,我也去哪。”
弑月心中餘怒未消,想到之前虛破告知的要對獨孤河存幾分戒心,又見他賴上自己,一時煩悶沖動,直接一掌劈過去。
獨孤河大驚失色,連忙閃避,委屈道:“你知道我打不過你,拿我撒氣麼?”
“别跟着我。”弑月丢下一句,頭也不回轉身疾走。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去哪找虛破,隻是懵懵懂懂進入江湖,卻發現天下之大,所能信任者,竟然隻有一個虛破,如今連他也身份不明,不免愈加跼蹐不安。
能讓沉瑟如此冷靜,虛破去向應該安全。
然而……
究竟為何改名虛破,煉影堂到底發生何事,虛破還有多少事瞞着自己。
她實在難以安心。
隻知道虛破似乎和齊潇有些關系,此時此刻,煉影堂是不想回去的,索性直接去臧劍山莊再看看,畢竟自己如今也隻有這一個稍許熟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