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予慈冷笑道:“我非信口雌黃,煙羅縷宮詭計多端,不能不防,如今聖女之死,造成的局面就是中原阋牆,我們三家内鬥,不正好給煙羅縷宮趁虛而入的機會麼?”
獨孤河低頭不語。
漏盡更闌,一聲雞鳴傳來,東方天際露出些微魚肚白,晨露初結,晨光熹微。
突然幾位侍女押解一個女子走進正廳,女子面色黧黑,圓臉大眼,正是蒙雌阿依莫
阿依莫縛手于背,滿臉疑惑不解,一見聶予慈,便焦急問:“聶娘子,我犯了什麼罪,你們如此對待我?”
聶予慈面露不忍,将前因後果叙述清楚。
“哼!”阿依莫激烈反駁,“降花散确是出自無量門,但你知道我的秉性,我要殺人,必得讓所有人知道是我殺的,這樣遮遮掩掩,絕不是我的作風。”
“況且,降花散并非獨我有,無量門曆來出售藥毒作為幫派資金,不然我拿什麼養活這一大幫子人!”
“那你有出售客人的名單麼?”聶予慈忙問。
“名單自然有,但他們難道不能轉手麼?”阿依莫憤憤道,“要是僅僅因為這個原因給我找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話!”
“如今先不說這些,你把名單給我細查。”聶予慈道。
“不行,名單怎能給聶家查。”齊激道,聲調透露一絲異樣,似是也已受傷。
“你方才,”突然阙令飖起身,緩緩步入中堂,“說齊梁被下咒,什麼咒?”
“屍體不腐之咒。”聶予慈道。
阙令飖眼神明滅變幻,風雲莫測,許久,問:“誰看出來的?”
“這……”聶予慈有些無措地望向弑月。
“我。”弑月上前一步,坦然道。
“你看出來的?當然,當然,肯定是你。”阙令飖現出一抹苦笑,“你太稚嫩了,你姥姥便不會做這等蠢事。”
弑月心頭火起,被戳中痛處,自己正為不能繼承母輩的功業成為稱職的城主而暗中内疚惶惑,此話正是提醒了自己尚不可獨當一面的脆弱莽撞,不免橫眉怒視阙令飖。
阙令飖不惱反笑道:“你此刻的眼神倒是很像她。”
弑月右手已微微聚光,随時可以拔出長劍。
幾乎是同一時間,聶予慈和獨孤河一齊箭步上前,按住弑月右手,皆面露焦關切道:“不可。”
弑月擡眼,掃視二人。
聶予慈反應過來,有些尴尬,抿抿嘴,低頭嗫嚅道:“你先消消氣,不好與祖母沖突的。”
弑月猛一甩胳膊,把長劍的影子和這二人的手都甩開,大踏步走到虛破身邊,不發一言。
場面一度肅寂,許久,阙令飖緩緩道:“無論如何,聶家會給獨孤家一個交代。”
轉向獨孤河道:“阿依莫便交給你,或查或殺,你們決定,艾娅拉的屍體你也一并拉走。今後再有龃龉處,叫你母親來。”
說完,轉身離開正廳,無人敢阻攔。
獨孤河一聲無奈的長歎,望向阿依莫。
阿依莫警覺地瞪他一眼,搖頭嘟囔道:“真是倒血黴,以後再也不賣有香味的藥了。”
“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獨孤河望向虛破。
虛破道:“和你一樣。”
“和我?”獨孤河詫異,“我要回家去了。”
“對,和你一樣,去獨孤家。”虛破道。
“你們去我家做什麼?”獨孤河更加不解。
“你不歡迎麼?”虛破仍笑得風輕雲淡。
“你們去,我自然歡迎。”獨孤河望向弑月。
“那好。”虛破偏頭問弑月,“我們随獨孤公子去一趟關外如何?”
弑月擡眼,目光輕輕落在獨孤河身上,轉瞬間移開。
一股莫名的怅然若失再次盈滿她的胸腔,仿佛觀看了一場癫狂的鬧劇,而自己就是最可笑的醜角。
此刻,她隻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見自己熟知的人,所有陰謀算計,所有謊言蒙騙,她都不想再理會。
“不,我要回家。”
她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