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視線一齊彙聚到觀宙身上。齊銮沉聲問:“相師所言是指?”
觀宙緩緩道:“中原武林将有劫難。”
虛破擡眼輕蔑道:“自然衆人皆知煙羅縷宮進犯,何需你裝神弄鬼。”
觀宙依舊平靜道:“禍起天山之北,而非長江之南。”
獨孤河聞言色變,望向弑月。弑月也頓覺不妙,隐隐又是一場栽贓陷害。
“老閣主,天象之說不可盡信,難道就因為這兩句話,你覺得要放棄共禦外敵而同室操戈?難道是把整個武林的安危都交到這個相師手中麼?”虛破望向齊銮,語氣淩厲。
齊銮卻皺眉思索良久,笃定道:“年輕時都以為能人定勝天,隻有到我這個年紀了才知道萬事萬物皆有天定。”
虛破的面上已經露出一抹鄙薄的冷笑,搖頭厲聲道:“我非一味眼高于頂之輩,隻是你争鬥一世位高權重,到遲暮之年竟然得出這樣的結論,可惜若世人得知武林盟主是此等不問蒼生問鬼神之人,隻怕都會大失所望。”
齊銮橫眉,聲音低沉愠惱:“放肆,你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麼樣?”
一時間劍拔弩張,弑月已橫劍,獨孤河緩緩移動身形,走到虛破身後。
忽然,一個侍女迅疾入内,徑直走向齊銮,耳語幾句。
齊銮并未面色大變,隻是挑眉道:“講。”
侍女會意,立刻朗聲道:“天山派進攻聶家,不日将過劍門關。”
“什麼!”聶予慈第一個站起來,面色愕然。
複仇,弑月腦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但下一刻,轉念又想到,不僅僅是複仇。
“天山派是為聖女而來。”虛破蹙眉道。
齊銮讓侍女退下,許久,道:“沒想到獨孤家的行動如此迅速。”
“蒙雌阿依莫已逃脫,下落不明,獨孤家定然是以此為借口揮師南下。”聶予慈望向獨孤河,眉宇間怒火中燒。
獨孤河卻反而悠閑坐下,冠冕堂皇道:“聖女命喪聶家,兇手又已逃脫,天山派為何不能前往無量山追殺兇手。”
“艾娅拉是否死于阿依莫之手還未有定奪,況且聶家已将阿依莫押解至你手中,逃脫也應是獨孤家的失責,竟然還敢假道伐虢。”聶予慈語氣愈加激越。
“聶娘子,你此刻斥責我也無用,即便我想退兵,天山派也不是聽命于我。”獨孤河漫不經心地笑道。
“若真如你所說獨孤家隻想取道進入無量山,聶家不僅不會阻攔,反而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助。”聶予慈氣勢洶洶道,“但我奉勸你一句,無量山是深山秘境,瘴氣彌漫,外人擅入,絕無生路。”
“無量山進不去,阿依莫抓不到,那聶家以為獨孤家該如何?”獨孤河挑眉道。
聶予慈知道争執無用,便望向齊銮:“齊閣主,聶家有難,昭紫閣難道決定坐視不理麼?”
虛破微微擡眼,瞥向齊銮,見他神色如常,知道其老謀深算,心中定然已盤算不下百遍。眼下情形看來,齊銮不僅不會施以援手,更有可能的是坐山觀虎鬥再坐收漁翁之利。
果然齊銮道貌岸然道:“既是在聶家生出的事端,天山派要讨一個說法也無可厚非,你不如此刻加緊勸告疑兇放棄潛逃回來自首為上。”
聶予慈也看出齊銮袖手旁觀之意,怫然道:“阿依莫本就是被誣陷,又痛心于成為兩派紛争的犧牲品,我如何勸她?再說她若是躲入望部深山,更是絕無捉拿的可能。”
齊銮斜向聶予慈,歎道:“那麼你要老夫如何呢?”
聶予慈上前一步,厲聲道:“震懾獨孤家,令其退兵。”
齊銮忽然仰天一笑,望向獨孤河:“那麼你以為齊家出手獨孤家會退兵麼?”
獨孤河眼波流轉,冷笑道:“當然當然。”
“哦?”齊銮有些詫異,“沒想到獨孤家多年身處關外,竟也願意給我幾分薄面。”
獨孤河道:“昭紫閣的面子,自然是誰都要給的,不過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天山派退兵,對吧?”
齊梁一愣,複而笑道:“沒想到大漠蠻荒之地也能養出你這樣工于心計的人,有趣,實在有趣。”
獨孤河淡淡笑道:“不敢當,若論心機,自然比不上你們半分。”
弑月冷眼旁觀半晌,已看出在場諸人各懷鬼胎。聶予慈自然隻求獨孤家退兵,但獨孤家沒有獲利斷不會輕易打道回府;虛破向來不願看見内部紛争,應該也會盡可能止戰;齊銮明顯不想偏向任何一方,隻等兩敗俱傷他一家獨大。
而此刻恰是他們中原武林的糾葛,自己本就不願牽扯其中,便一直一言不發。
此刻她更想前往杭州,畢竟無論是艾娅拉還是觀宙的預言,都指向杭州,況且,花家她雖無感情,但那裡若是有姥姥留下的線索,也應前往一趟。
但是……她望向觀宙,觀宙所說的靈隐書院要效忠自己,是為了借助弑月城的力量達到他們複仇的目的麼?此刻自己前往杭州,觀宙是否已經設下圈套,恐怕還需觀望一陣,不得已時隻好挾持觀宙前往杭州。
觀宙此刻仍是垂眸不語,似乎除了做出預言,其他任何時間她都是一尊雕塑。
忽然聶予慈指向獨孤河,橫眉道:“我一直懷疑,如今可以确定,艾娅拉是受獨孤家指使才在聶家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