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破,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吧?”
大廳高位之上,齊銮的聲音猶如泰山壓頂。
大廳後的群山震蕩,回響不絕。
虛破矗立在齊銮面前,神色凜然。
半個時辰前,獨孤河得到消息:齊家人馬全軍覆沒。
距離聶予慈離開已過五日,益州局勢波谲雲詭,獨孤河假意聽從齊家的拉攏,得知齊潤的動向,與聶予慈裡應外合,順勢将其引入天山派埋伏的山谷之中。
天山派本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加之聶予慈又制造毒煙驅進山谷,兩方魚死網破幾乎皆是全軍覆沒,屍橫遍野,齊潤生死未蔔。
“此次昭紫閣損失慘重,全為聶家與獨孤家秘密結盟所害,不僅沒能染指到劍南道,恐怕連太行山及巫山以西的勢力範圍都可能被其他兩家瓜分。”虛破望着低頭看紅隼帶來的紙條的獨孤河,分析道。
獨孤河并未擡頭,但視線已移開紙條,沉吟道:“巫山當初是花家的地盤,我記得齊聶兩家本就為此争執不休。”
“隻怕齊銮如今是鬥不過阙令飖了。”虛破道。
“這下塵埃落定,你準備如何?”獨孤河将紙條遞給虛破,問。
“自然是離開。”虛破接過,垂眸低語。
“你說得輕巧。”獨孤河蹙眉,“這幾日昭紫閣防守明顯更加嚴密,侍女幾乎整日監視,此刻我們的談話都有可能隔牆有耳,怎麼走?”
虛破緩緩道:“總是有辦法的,你也知道,北邙山已被齊桢改造成機關,隻要她不阻攔,我們還可原路離開。”
“我看不會那麼順利。”獨孤河搖頭,“隻能我與她們二人合力,挾持齊銮,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又問:“齊桢還是不願見你?”
虛破望向窗外,此刻已過日中,日中則昃。
“若是今晚之前她仍不願見我們,隻怕會更加棘手。”虛破道。
忽然窗外侍女匆匆找來,言稱閣主急召。
虛破露出舉棋若定的微笑,還對獨孤河道:“齊家慣常愛在這些咬文嚼字上壓人一個,我們非他的屬下,怎能用‘召見’。”
侍女聞言,抿了抿嘴。
但虛破并未為難侍女,對她道:“你去院中請另兩位客人同去。”
侍女答應後,立即來到廂房,弑月正在院中以桂花葉作摘葉飛花,聽完侍女的傳達,面露如臨大敵的神情。
虛破待侍女離開,立即對獨孤河叮囑道:“我與沉瑟先行一步,你立刻回房收拾行李,時機稍縱即逝,收拾完立刻與我們彙合。”
言畢,立刻走出院門。
獨孤河立即回房收拾行李。
弑月望見想虛破沉瑟離開,正欲同往,虛破搖頭,指了指獨孤河的房間,弑月會意,走進一看獨孤河正将一包玉瓶捆在背上,想到自己身無長物,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果然獨孤河道:“其他東西都不帶了,等去杭州買新的吧。”
弑月點頭,又趕去虛破房中,卻見已收拾妥當,知道虛破亦是早做準備,便同獨孤河一起急奔正廳。
遠遠望去,廳外侍衛已蓄勢待發,見到二人,伸手攔下,但裡面齊銮道:“讓他們進來。”
虛破背對他們,正望向齊銮,沉瑟仍坐在座位上,并未拔劍,觀宙立于齊銮身側,神情高深莫測。
齊銮見到獨孤河,氣極反笑道:“很好,沒想到老馬失前蹄,被你們這幾個小輩反将一軍。”
獨孤河直言不諱:“兵不厭詐,也不怪老閣主棋差一着。”
“我想不明白。”齊銮饒有興趣地打量獨孤河,“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奇蠢無比。”
獨孤河依舊笑容明麗,不卑不亢道:“若是做聰明人會損兵折将,晚輩願意做一個蠢人。”
齊銮的視線又輕微移到弑月身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冷笑道:“蠢貨也分等級,若是為情,那便是最低等的蠢貨。”
未等獨孤河開口,齊銮又道:“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多奉勸你一句,若是為弑月神用情,必将是萬劫不複。”
弑月和獨孤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微微搖頭。
“那你呢?”齊銮又轉回虛破,“你是為了什麼?”
虛破直視齊銮,決絕道:“你是否忘了,你我之間還有一筆賬尚未讨回。”
齊銮面色微微陰沉,但轉瞬即逝,壓低聲音道:“果然,斬草需除根,若不是顧忌到隐俠,我怎會留你到如今。”
忽然天地變色,暴雨驟然傾盆,仿佛末日地獄,世間萬物均悚然戰栗。
沒有人看清齊銮是如何出招,仿佛那些招式已徹底融入他的四肢百骸,已不需要任何心念行動的合一,他整個人已是齊家百年武學的化身。
百年的曆史,百年的負累,百年的興盛衰亡,這一切都攻向虛破。
所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沉瑟的劍都未來得及出鞘,千鈞一發之際,虛破如同被風卷起的殘葉一般,即将落入齊銮的掌風之下。
然而下一刻,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開口了。
“等一等。”
觀宙開口。
此刻除了她,也無人可以制止齊銮。
齊銮果然在虛破面前停下,但聲調愠怒低沉,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