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桢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奇怪神情,雖過于轉瞬即逝,被更深的老謀深算所掩蓋,但還是被獨孤河覺察到,他乘勢逼問:“你現在立刻召回沉瑟。”
齊桢不動聲色地對身後侍女一偏頭,侍女會意,從鴿房取來信鴿,齊桢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巾所制的包裹,交給侍女。侍女将包裹纏在信鴿上,當着獨孤河和弑月面前,放飛信鴿。
直到信鴿消失在天盡頭,獨孤河依舊沒有松口:“等沉瑟出現在我們面前時,自然會告訴你。”
齊桢自然也不滿意,道:“現在你已經走出地道,如果想走,我也攔不住你,你既然已經參悟,總會有所得,自現在起直到沉瑟回來,你必須每日手寫出參悟所得交給我。”
獨孤河立刻厲聲道:“若沉瑟一直不歸,難道我們就白白寫給你麼?”
“做交易無非就是信任彼此,你們不信任我,這筆交易也可以不做。”齊桢說完立刻回首對侍女道,“去将虛破帶來。”
不等她的命令下達完畢,二人均以明白她的意圖:她随時可以抛棄那本就不平等的交易,拿出真正的威脅。
獨孤河想回頭看看弑月此刻的狀态,他擔心齊桢覺察到她的眼盲,更加肆無忌憚。但因為此時齊桢正面對他們,也不敢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否則更是自尋死路。
忽然身後傳來弑月的聲音:“不必讓虛破來,我答應你。”
但齊桢似乎對這樣的口頭承諾已經厭倦,沒有回答。
直到侍女帶來虛破,本來因為孱弱而眉目淡然的虛破看見獨孤河身後的弑月,眼中迸發出遺忘已久的欣喜,正欲開口詢問卻覺察出她滿面的枯槁和雙眼的黯淡,頓時不詳之感籠罩下來,心中已猜出幾分,平穩語氣,淺笑道:“你終于回來了,我一直相信你會回來。”
弑月聽到虛破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氣若遊絲,但較之她離開之前,總算帶着些許活人的氣息,盡管知道這大概率也隻是回光返照,畢竟普通凡間的草藥如何起死回生,勉強回道:“嗯,你好些了麼?”
還未等虛破回答,忽然齊桢閃身狂如雷電般奔到弑月身後,無聲無息地扣住她的後頸,附身貼向她的而後,聲音陰森而威嚴:“你瞎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衆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尤其是獨孤河。單打獨鬥,他隻僅僅能抵抗住齊桢的進攻,尤其此刻弑月處在剛剛結束十幾天的黑暗和因阿底提之經而造成的身心俱疲之際,不僅僅是視覺徹底喪失嗎,其他五感也處在麻木遲鈍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警覺,猶如身殘的獵物,被齊桢一招擒獲。
眼下即便她否認自己已盲,齊桢如何能信,弑月隻能沉默以對。
獨孤河欲出手制止,但齊桢的眼神陰鸷地落在弑月的後頸上,似乎在提醒他,隻要他們有任何不安分的行動,她可以輕輕巧巧掐斷她的脖子。
“從你出來就覺得你是在有些狼狽,所有招來虛破,我想你見到他,不可能不看他......”
“我看了他,你沒有看見麼?難道瞎的是你?”弑月沙啞着嗓子,冷冷道。
“你現在還有精力牙尖嘴利麼?”齊桢手下用力,弑月隻覺一陣窒息。“你的确看了,确是在虛破開口之後,你根本不知道他會從哪個方向出來。”
“所以,我瞎了,你要怎麼做?”
“瞎了是小事,畢竟你的嘴還能說,你現在立刻和我去湖心亭,把你解讀出來的全部告訴我。”
弑月腦中立刻略過過去母親給她教授的秘術心法,不知道這些能不能暫且穩住齊桢,隻要齊桢不懂秘術,應該還有可能。
“不要給我耍花招,望宇雖已死,但靈隐書院的人還在這裡,你拿衆人皆知的秘術敷衍我我立刻就能知道。”
弑月仍舊眼前一片漆黑,隻能暫且道:“好,你說怎樣就怎樣,但我也有條件。”
齊桢手下的力道更重,弑月腦中的黑暗更加波濤洶湧,猶如一頭猛獸從黑暗中撲來咬住了她,頓時天旋地轉,一片混沌。
“你現在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每一個字都猶如利齒割開她的血肉,她隻能用盡最後殘存的理智道:“我死了,阿底提之經将永遠隻是一株昙花,和你花園中任何植物都沒有任何區别。”
齊桢似乎有所松動,後頸上的力道不再那麼窒息。弑月立刻道:“你留下我一個人,讓他們下山......”
這下,齊桢的怒意猶如被狂風卷起的山火,驟然而起,一把掐住弑月,怒道:“這就是你的條件,如此狂妄,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同意,既然已經死了一個望宇,那我也不怕損失更多,别忘了如今還是你的指使讓靈隐書院殺了齊銮,我現在殺了你也無所謂,什麼阿底提之經,殺了你,普天下将再沒有人能得到,也不算什麼損失,就讓那永遠成為一個虛幻的傳說。”
眼前的黑暗猶如深潭般瞬間侵入她的周身,一陣死亡的冰冷已觸及到她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