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桢再是意志堅定,也抵不住斷臂之痛,面如死灰,戰栗不止,還拼盡力氣嘶吼出來:“誰也不準前進,通通後退進去。”
此時山門終于即将閉合,辭雀不等齊桢下令,已閃身進入門後。而其他昭紫閣人衆,聽到齊桢的下令,不敢違背,也紛紛護衛齊桢後退。
獨孤河拉住弑月,一言不發,飛身奔向門後。
弑月回首瞪大眼睛,所以事物輪廓已逐漸清晰,那些屍卒可悲又猙獰的面目,猶如被暴雨擊打得一片狼藉的泥濘。
人命竟可以卑賤如污泥。
齊桢方才對屍卒的進攻已經讓山口處屍橫遍野,無形中形成了一堆堆屏障,但抵擋不了多久,很快,更多屍卒從同伴的屍身上爬過來,奔向他們。
似乎已經可以聞到那股奇異詭谲的香氣,弑月腦中猶如被一隻利爪揪住,不禁疑心當初自己被掌燈使控制時,會不會是再改造自己成為掌燈使的候選人,而這些屍毒顯然是掌燈使的傑作,看來會激化她腦中舊傷複發。
陰魂不散。
一隻手即将抓住她的衣袖,她猛然擡起手,強行忍住腦中的颠簸,光镖朝着屍卒撲面而去,終于暫且抵擋住它們的攻勢。
山門轟然關閉。
外面的屍卒發出猶如地獄深谷中回響的鬼哭狼嚎,讓每個活人的心髒都戰栗不止。
齊桢被侍女環繞,坐在一處石凳上,傷口的血液已經止住,當她的面容上依舊是驚魂未定的死水一潭。
虛破守着沉瑟,檢查過她的傷勢,除了在辭雀那裡受的傷之外,方才獨孤河那一掌也讓她元氣受損,現在仍舊雙目緊閉。
虛破跪在花圃旁,抱着沉瑟,為她整理發絲。
弑月想緩緩走到他們面前,卻被齊桢叫住。
“你知道這扇門從未閉合過麼?”
弑月駐足,微微搖頭。
“今天山門閉合,是昭紫閣滅頂之災将至,覆巢之下無完卵,下一個将會是你。”
這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并未讓弑月多麼恐懼,煙羅縷宮的真容她已經見識過,僅僅是一具瀛淮的木雕分身就能讓他們損失慘重,以卵擊石之下,已經無所畏懼。
“這扇門,撐不了多久。”她看着齊桢,淡淡道。
”我自然知道。”齊桢蹙眉,既為自己的傷痛,也為現在迫在眉睫的危機。
隻有獨孤河注意到,一片兵荒馬亂的嘈雜中,不見辭雀的身影。
他心念一轉,對母親的動向已猜出大概,但并未聲張。
齊桢由侍女攙扶着緩緩起身,忽然開口,聲音雖然顫抖,但仍舊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傳我的命令,山門難以抵擋屍卒,從即刻起,昭紫閣中所有人撤出北祁山。”
弑月和獨孤河難以置信的對視一樣,齊家百餘年的基業,竟然要在今天毀于一旦?
齊桢此舉便如她方才的壯士斷腕一般,果敢勇毅,不免讓弑月刮目相看。
言畢,她轉身緩緩走向大殿。
獨孤河略微思索,還是選擇跟上她的步伐。
弑月站在原地,偏過臉看見虛破和沉瑟,緩緩走向他們,卻又被石門外波濤洶湧的進攻攪得心神不甯。
她咬牙上前,攙扶起虛破,将沉瑟背上,帶領他們也走向大殿。
虛破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許久,問道:“許久沒見,你過得還好麼?”
弑月低頭不語,隻默默搖頭。
她自然過得不好。
虛破歎息道:“你受了太多的苦……對不起。”
她想回他這不是你的錯,隻是造化弄人,但卻失去了開口的力氣。
等好不容易積累起力量,她問了另一個問題:“隐俠怎麼不見了?”
“她……”虛破苦笑道,“我怎麼能再讓她為我勞心勞力,我請求她,回到她過去的生活中。不僅是她,你也一樣,我也請求你回去。”
弑月再次沉默,聲音中集聚了莫大的悲哀:“我們……先度過這一關吧。”
虛破明白她的意思,此時山門的下山之路已經堵死,隻剩下齊桢的地下迷宮可以下山,要想下山,隻怕難過齊桢這關。
“齊桢竟然真的要遣散昭紫閣。”語雖驚詫,但她面容淡漠。
言語間,道路上已出現不少行色匆匆肩挑背扛的家丁侍女,但無論他們如何留戀,都帶不走這裡金碧輝煌的過往。
大廈将傾之時分外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