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愣在原地,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在這座塔樓的頂層,竟然别有洞天。
而自己現在沒有任何潛入的空間,衆目睽睽之下已經徹底暴露。
索性不如徹底坦然進去,她下定決定,緩緩移步,先将手指觸碰到門框裡,手徑直穿過,那竟然并不是鏡像。
接着整個人已站在庭院前,看着滿院子熙來攘往,活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但很快,一陣渺遠又輕柔的聲音傳來,幾個女人猶如天女臨凡,降落在她的身邊,口中竟然是:“你終于回來了。”
她木讷地看着這周圍的一切,不知為何心中并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意圖,隻是任由那些女人簇擁着她,走過庭院。
而眼前的景象漸次展開,更讓她的腦中頓時翻江倒海。
那些樓台,那些镂空窗戶,那些彩繪琉璃,竟然和弑月城中一模一樣,好似一個是老師一個手學生,弑月城在煙羅縷宮身後亦步亦趨。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遠隔千裡之外,一個在黃沙滿天的大漠中,一個在大洋深處的浪濤上,怎麼會如此相似,除了煙羅縷宮地每一處房舍都漆有泛着微光的珠母和弑月城中的黃土有異之外,沒有任何分别。
她望着那些如出一轍的穹頂發愣時,女人們已經把她帶進一個四壁潔白無瑕的水池邊。
她們沒有再說話,隻是指使她進去清潔沐浴。
她看着自己身上已經穿着許久,陳舊斑駁的衣服,又看着池中的清水,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可能有詐。
她站在水池邊,道:“是瀛淮派你們來的麼?為什麼說我回來了?我來過這裡麼?”
女人們沒有回答,依舊淺笑着指向水池。
她甚至湧現出一股沖動,想要再次把這些女人推下水池看看她們會不會想木雕般載沉載浮。
見她不動,女人似乎考慮到她心中的顧慮,率先跳下水池。
這下湧現出的是一種尴尬,她感到極其手足無措。
從小到大,自她記事起,便是一個人沐浴,從未有過旁人服侍的情況,想到期間的肌膚相親,讓她一陣不寒而栗。
那些女人站在書中,默默等待着,似乎她不下水,她們就會在池子中站到地老天荒。
她試着想拔腿離開,再去仔細看看那些樓台,但剛想轉身,卻發現門外已經空無一物,隻剩一片汪洋。
現在的她面對這些已經是心如止水,隻是平靜地轉身,知道自己此刻也隻有眼前這一條路徑,便緩緩走進水池。
水竟然如此溫暖,讓她不禁有些驚訝。
那些女人圍上來,想幫她先将那套髒舊的衣服脫下。
她卻猛然醒悟過來,阿底提之經還和她放在衣襟中。連忙止住女人的手,自己将花拿出來攥在掌心。
女人起初有些驚詫,但很快再次平靜,開始為她清洗。
這簡直比重傷都難以忍受,她默默想着。
這些女人輕柔周到地擦洗着她的皮膚和發絲。她從未感受過這樣自然而溫情的觸碰,恍惚間自己仿佛回到幼年時光,跌跌撞撞地跟在母親身後,大哭着祈求她的擁抱。
這是母親遲到多年的擁抱,她在心裡落下淚來。
清潔完畢,她們在水中給她披上一件純白的輕紗,與所以宮人幾乎一樣。
然後,在女人的指引下,她潛伏進水池中,朝着一個方向緩緩遊動。
她并不會是,自幼生長的地方隻有那條葬送人性命的始河,自然也沒有可以學習遊泳的地方,但在這裡,她竟然呼吸間舒暢自如,而水流也幫助她浮起,将她緩緩送出水池。
這裡也有一條河,她驚訝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實在是太過相似,她簡直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故鄉。
但故鄉的河流不會如何溫和。
她緩緩遊向岸邊,身上輕紗瞬間幹爽如初,迎風飄拂。
眼前是弑月城的朔望樓,不,甚至應該說,那是朔望樓的母本。
她緩緩走進,裡面一應布置陳設都竟然和自己家的分毫不差,甚至,她祖母幼年時因為淘氣在牆壁上留下的塗鴉也驚現在她眼前。
這怎麼可能?這裡到底是哪裡?還是瀛淮再次将她送回到弑月城了?
她緩緩退回去,不敢再前行,猛然回頭,想回到溫暖的水池中。
水池還那裡,沒有消失。
她毫不猶豫,躍身投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