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千鈞一發之際,隻能先冷靜為上,弑月深呼吸幾口,重新看向沉瑟。
沉瑟顯然已精疲力盡,傷痕累累,隻是在勉力支撐。
弑月的目光急促地在那些瀛淮雕像上遊走,每一尊都幾乎一模一樣。
這些木雕,全是由黑檀木雕刻而成,黑檀木……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但是這一招,很可能行不通,因為掌燈使不會允許她們那樣做,可是,從另一個角度想,如果掌燈使真的不是人,而是動物,便不能用人的思維是臆測她。
不對,弑月忽然想到,如果瀛淮想要沉瑟的命,這樣多的雕像的攻勢之下,沉瑟不可能撐到現在,隻能說明來的人不是瀛淮。
耳邊似乎鑽入一絲刺心的笑聲,那是越來越勝券在握的掌燈使。
雖然隻是猜測,但弑月還是必須賭一把。
她當即開口:“不知道在煙羅縷宮中,假冒宮主是多大的罪名?”
臉當即變色,勉強鎮定道:“你什麼意思?”
“雖然隻是一些,但也是宮主的化身,是你可以驅使的麼?”弑月語氣更加嚴厲。
臉喃喃道:“宮主不會怪我的……”忽然想到什麼,吼道,“你算什麼?也能對煙羅縷宮指手畫腳!”
弑月笑道:“我算什麼?我不是預言掌燈使的候選人麼?以後,可有的是禀報宮主的機會,她若是知道你在宮中肆意妄為,還會再信任你麼?”
臉一時語塞,踟蹰半晌,斷斷續續道:“你是因為看到自己已經沒有勝算,所以才狗急亂咬人是吧?”
但弑月不再回應她,甚至裝作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好吧。”掌燈使終于松口,“你想怎麼樣?”
“我隻要傳一句話給她,不然,對你而言這個賭局也沒什麼意思對吧?”
臉思躇片刻,想到宮主交代的是看住弑月,其他人可以殺掉也可以留下做威脅她的砝碼,反正無論如何,他們都絕無掏出煙羅縷宮的可能,便點頭道:“可以,但必須經過我傳達。”
“自然。”弑月點頭。
接着,她沉思片刻,如何一句話,既能告訴沉瑟自己所在,又可以幫助她脫離險境。
她緩緩開口:“你告訴她:阿底提之經指使,火攻。”
臉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又露出微笑,道:“好。”
銅鏡中,沉瑟已經漸漸支撐不住,身形變換愈加緩慢,而她猛然停住,仰面望向鏡子的方向。
弑月知道掌燈使把話帶給了沉瑟,但依照這位掌燈使的性情,既然她可以違背瀛淮的規矩操縱木雕折磨入侵者,想必也不會是老實遵守約定之,況且,木雕火攻是顯而易見的解決辦法,任誰都會想到,但就是這樣顯而易見的辦法,掌燈使也可能不會如實傳達。
她等待着,雙眼緊緊盯着銅鏡上的沉瑟。
沉瑟略微思索片刻,一邊擊退木雕,一邊飛速轉身,竟然徑直奔向朔望樓前弑月經此遊來的河流。
身後木雕不假思索,全部追上沉瑟的步伐。
而掌燈使還未反應過來,猛然看向弑月,怒道:“你到底幹了什麼?”
弑月并未回答,隻看着鏡中沉瑟一頭紮進河中,而那些木雕為了抓住她,也紛紛跳進去。
河面一時陷入一片死寂。
這是弑月才緩緩看向掌燈使,幽幽道:“應該是我問你你做了什麼。”
“什麼?”
弑月的聲音愈加氣定神閑:“你應該,沒有把我的話如實傳達給她吧。”
掌燈使一時語塞。
弑月繼續道:“因為你并不打算對我信守承諾,加上你又擔心我把你操縱瀛淮木雕的事情洩露出去,所以更加擔憂我會獲勝,所以,你不敢告訴沉瑟用火攻,你從頭至尾都非常抗拒我對你的反抗,于是你編造了一個相反的謊言,反正方向是阻止沉瑟用火。”
掌燈使已徹底沉默。
“但是,你低估了我們,你以為這句話的重點在火,其實這句話重點在阿底提,沉瑟聽到這句話,最應該想到的是,隻有我持有阿底提之經,但現在這個陌生的聲音卻點出阿底提的指引,那個這個聲音應該來自我,但我明明關注道她的困境卻不來相救,說明我已經落入你們手中,所以接下來都半句話,也不可信——”
“——所以,沉瑟應該能想到,黑檀木質地細密,遇水則沉,況且她在進來之後應該也覺察到了這裡和弑月城的相似之處,這時她跳入水中,是一步險棋,但也是唯一能救自己的辦法。”
掌燈使臉色愈加陰沉,忽然露出猙獰的笑容,道:“那又怎麼樣,你不要以為跳入河中我就沒有辦法收拾她了。”
說着,她又要消失,但弑月更快一步,一掌擊向銅鏡,瞬間右手貫穿,不顧碎片紮破手掌,鮮血直流,一把揪住那張臉。
同她猜測的一眼,那張臉并非徹底的幻想,隻是那觸感,顯然不是人類。
臉感到一陣滾燙從滴落在自己身體上,那是弑月的血,驚恐和疑惑的夾擊之下,她一時竟然被弑月整個揪出來。
一刹那,從鏡中噴湧而出的不是人形,而是一個長餘數十尺,人面貓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