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中,萬物不生,飛鳥不過。那石橋是上古神器所化,也是唯一一條連通兩岸的路。
還從未有誰從上面跳下去過。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怕是罪大惡極的犯人,關在天牢或許還有點生的希望,進了弱水可就是真正的灰飛煙滅,骨頭渣都留不下了。
所以狼妖此舉實在大大震驚了一衆天兵,相較起來,煙蘅的震驚也就絲毫沒引起他人的懷疑。
偷溜是不可能了,出了這樣的事,早有人報了上去。
狼妖形迹可疑,煙蘅作為在場者,也被請去問話。
一路上,煙蘅腦海裡都反複回響着狼妖最後的那句話:做容器多累啊。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容器是指她麼?狼妖這麼說難道是知道些什麼?
可她沒辦法去求證,畢竟狼妖已經在弱水中化幹淨了。
但她可以從其他方面下手。
比如狼妖的身份,再比如碧竹草。
前者倒是好打聽,同去的天兵聽她問起便全告訴了她,這也不是什麼秘事。
那狼妖潛入九重天,意圖行竊,被月老座下童子發現,招來天兵追捕。被抓後因為審不出個什麼結果,便被押去無間獄。
眼看到了無間獄附近,卻使計逃脫,若不是遇上煙蘅,說不定真叫他逃了。
雖然他是在月老宮附近被抓,但沒人懷疑他是去月老宮偷東西的,畢竟月老那兒,除了數不清的紅線和姻緣簿,什麼也沒有,他總不能是來偷姻緣簿的罷?
至于後者,煙蘅試探了一二,卻見對方一臉茫然,便知是打聽不到更多東西了。
天界有明燈司,主掌刑罰。
煙蘅第一次來此,裡面來來往往的神仙不少,但都行迹匆匆,顧不得她這個外來者。
偶有瞧見她的,也不過略一點頭。
煙蘅随着引路的小童走到了最盡頭的宮室,小聲道執獄仙君已在裡面等候。
煙蘅道過謝,獨自走了進去,那銀光軟甲的仙君聽見動靜終于擡起頭來瞧她。
面上神情變了又變,似是好奇,又還帶着些不易察覺的輕慢和不屑。
和先前那狼妖何其相似,是她見過無數次的目光。
令她不适。
但煙蘅這麼多年唯一沒學會的就是收斂脾氣,這些人從未見過她,更不用談深交,僅憑傳聞便已經對她生出了千般的猜測臆想。
真是枉為神仙。
于是她直直回望,一直看到那仙君率先轉開目光,才笑盈盈道:“仙君認識我?”
“煙蘅上神,六界中誰人不識?”
“我不是指聽說過我的名号,而是在問你從前可認識我?”
仙君眼中現出些不解之色,誠實道:“今日是第一次見。”
“哦——第一次見,可仙君看我的眼神像是我做過什麼惡事一般,令你生出敵意。”
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點破,那仙君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好半晌才道:“上神誤會了,你我既無舊交,我如何會有敵意?”
“我也想知道緣由。”煙蘅并未就此放過。
執獄仙君哪裡見過這樣非要追根究底的,見煙蘅仍一臉平靜地盯着他,不自在起來,有些僵硬地道:“隻是聽說上神與司昀神君婚期将近,有些好奇,故而多看了一眼,若是冒犯了上神,我這便給上神賠個不是。”
煙蘅了悟,心中忍不住暗罵起來:又是因為司昀。
“仙君與司昀相識?”
“我從前是司昀神君座下天兵,因功升為明燈司執獄。”
煙蘅聽出這話中的傲氣。
這位執獄仙君的确有傲氣的資本。
“天界天兵何止十萬,能從其中脫穎而出,得司昀提拔,足以證明仙君的實力,何況近些年六界少有戰事,還能因戰立功,殊為不易,倒是煙蘅失敬了。”
這話卻說得執獄仙君不好意思起來,他率先紅了臉,帶着些歉意看向煙蘅:“上神過譽了,今日的确是我失禮在前,還望上神見諒。”
煙蘅對這樣的人素來是敬重的,于是也不再揪着不放,反正有了今日這一遭,這位執獄仙君想必不敢再用那樣的目光打量她了。
随後的問話氣氛便平和許多,除去狼妖傳音于她的話及最後那句,其餘她都毫無保留地複述了一遍。
沒多久她便從明燈司出來,沒急着回靜華墟,反倒先去串了串門拜訪老友,打聽碧竹草的事。
但一無所獲。
煙蘅又想起先前天兵所說,狼妖是在月老宮附近抓到的。
那狼妖也說過,他是來做賊的。
雖然不知道月老宮到底有什麼好偷的,但煙蘅還是決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月老宮來往的神仙不多,煙蘅在附近蹲了會兒,瞧見月老出了門,便悄悄溜了進去。
那狼妖既然被抓,證明他想偷的東西并未得手,否則早讓明燈司查出來了。
可月老宮除了随處可見的紅線,就隻剩月老養的那些花花草草。
雖然珍奇,但也不值得賠上性命來偷。
那還能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