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豐二年,五月十五
宜 出嫁 打掃搬家簽訂合同交易搬新房開業栽種
忌買房安床
油燈被吹滅,四周變得漆黑安靜。
胡松蘿于屏風後散下青絲,解落衣衫,露出窈窕有緻的身軀。
她的目光緩緩轉移到旁邊托盤中疊放整齊的紅色嫁衣。
嫁衣被展開,金絲籠袖,鳳尾于飛,如此華美的嫁衣終為他人着。
換上鮮紅的嫁衣,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篦子,對着銅鏡麻木地梳着頭發,篦子刮過頭皮,劃過頭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她紅唇輕啟,對鏡吟唱。
“我道身不由己,實乃父命難違,縱千般無奈,更與誰人說?
黃花謝了,風卷殘紅,渡江遠去,又是一年。
舟郎啊——
你且道,蔚蔚青松,枝蔓藤蘿,怎繞這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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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家裡的事忙完了?”
胡屠夫提着一把砍骨刀,剁着骨頭:“屋裡的事兒找人張羅了,我一個大老爺們什麼也不懂。”
清早,天還茫茫亮,隻一抹晨曦與東邊山下緩緩升起,熙攘的集市上胡屠夫的攤子旁圍了不少人,“這塊裡脊,哎,就這塊,多喽!”
胡屠夫手起刀落:“多的算我送你。”
“姑娘,要點啥?”胡屠夫問道。
“二斤排骨。”
司遙提着排骨,随意挑了個早點攤子要了一碗熱熱的豆腐腦,若幹薄餅,邊吃邊見晨曦籠罩,此時旁桌來了兩人,書生打扮。
“江兄,可是昨夜沒睡好?”藍袍書生替對方斟了一杯茶水,“瞧你神色恹恹。”
江長安搖搖頭:“今早西巷倒熱鬧,雞還沒叫,人先鬧了。”
藍袍書生笑了笑:“今日胡屠夫要嫁女,自然熱鬧些。”
“這鯉州城榜有四美:灼灼芳菲宋清瑤;雨落青蓮胡松蘿;杏雨梨雲顧汀汀;月桂花折葉見心。 ”
“雖說這葉見心未見其貌便魂消香斷,可見其母之容便可窺其貌!想來與首榜宋清瑤也是不遑多讓!”
豆腐腦上來了,江長安将碗退到藍袍書生跟前:“先用早點吧。”
葉見心?便是張均平口中那起武林雙俠案?
司遙結了賬,這才優哉遊哉地蕩回東巷。
剛轉角進入巷子,迎頭便撞上一個人,她擡頭一看,這不是一連消失好幾日,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山塵劍客麼?
司遙瞥了他一眼,從他身邊繞過。
山塵跟了上來,與她并排:“怎麼不說話?”
“眼睛疼。”司遙揉揉眼睛,“奇怪,方才還好好的。”
山塵輕笑,将司遙手中提着的油紙包接了過來:“買了什麼?”
“排骨。”
進入院子,顧汀汀就花着臉從廚房沖了出來,手中還提着燒火棍子。
她身後的廚房煙霧缭繞,恍若仙境,司遙冷靜了片刻,提起桶沖進了廚房。
片刻後,她抓着水瓢走了出來,将水瓢丢在地上,輕喘着瞧着顧汀汀。
顧汀汀蹲在地上,快要将臉埋進膝蓋,隻露出一雙水靈靈無辜的眼睛。
“委屈什麼?”
顧汀汀的臉埋得更緊了,眼珠子轉了轉:“阿遙,我帶你去吃席。”
“胡屠夫家的?”
顧汀汀點頭:“正是,我與蔚蔚略有些交情。”
司遙看了看山塵手中的排骨,顧汀汀道:“給雲娘的小元寶補補身體罷,也不算浪費。”
司遙看向山塵:“你呢?”
“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
巷子裡紅綢遍挂,大紅色的喜貼滿牆壁,胡屠夫家陳舊的大門上貼了兩副滾金邊的對聯。
街坊鄰居來來回回,熱心地将自家的東西搬進了胡屠夫家,婦人們挽起袖子,蹲坐在一處洗碗摘菜,聊着長短。
男人們将一頭脖子上圍着紅綢布的豬從圍欄裡面趕了出來,不多時,凄厲的慘叫便于院子上方傳遍整條巷子。
見顧汀汀來了,胡屠夫受寵若驚,忙朝着裡屋喊道:“蔚蔚!”
顧汀汀連連擺擺手:“伯父,您忙您的。”
胡屠夫話音剛落,屋内出來位女子,亭亭而立,如夏日雨後青荷,蕊中帶露,清麗十分。
她冷着臉,妝容還未畫完,容色并無成婚喜氣洋洋之氣,她的目光掃向顧汀汀,蓦地亮了:“汀汀?”
她提起裙擺,步入院中,将顧汀汀與司遙引進内房。
“嫁的是金氏的公子?”顧汀汀坐在一旁,邊吃着糕點邊問道。
蔚蔚坐在梳妝台前,将臉上還未畫完的妝容一點點填補,她并未回頭,隻稍稍點頭。
“金府位于肅城伏龍鎮,與鯉州春山鎮也不算太遠,日後想家了,回來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