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變臉,好一個威脅人不眨眼。
十二再次誠心發問:“殺星際海盜也算殺?”
“當然。”
抛開殺人不談,作為第四機關的部長,蘆惜想抓她難道還需要理由?
看對方真誠的神色,十二心裡有了考量,信口道:“我勉強考慮一下。”
蘆惜沒有更改飛船的路線。既沒有讓這些平民走,也沒有發布求助信号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
甚至除了十二,那個黑發男孩都被她放在安排之外,忙着一些安頓平民的雜活。
在她的計劃裡,前往星盜的目的地一探究竟的隻有她和十二兩個人。
對此,蘆惜的解釋是“沾上聯邦任何一派的立場就不适合碰第四機關的事了。”
“那我呢?”
“你?”蘆惜穿防護服的手一頓,笑道,“你先進得了聯邦派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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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在φ-813上降落,這顆星球表面除了陡峭的黑色山地外便是灰白的海洋,隻有常年被海浪擊打的海岸充當了唯一能安穩降落的臨時停機坪。
機艙外的溫度很低,朦胧的暗紅色天空下灰白的雪花飄落,掉到十二臉上帶來輕微腐蝕的痛感,刺鼻的冷空氣吸進肺裡嗆得她直咳嗽。
十二終于死心把防護罩關上,将氣體循環系統開到最大。
完全沒法荒野求生的環境,從這裡跑路那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據蘆惜介紹,這就是以流沙三角為首的三不管地帶常見環境,不至于完全無法生存,但也絕無可能完全獨立生存。
她非常盡心盡力地介紹着三彌的好和流沙三角的壞,想說服十二和她一起回三彌,隔着防護服十二隻裝作聽不到不表态。
哪怕她目前手裡頭的信息不多,也知道一旦答應蘆惜進了聯邦這種高度秩序化的“文明地帶”,那完全就是進了蘆惜的主場。
一旦上了賊船,就沒有她再談條件的餘地。
以她流民的身份,這可能是唯一的靠近權力中心的機會,隻看對她來說到底有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所以要不要答應,要以什麼條件答應,這對十二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問題。
見十二遲遲不表态,蘆惜也不着急,她開得起條件,有信心認為十二答應隻是時間問題。
二人在沉默中一路走着,那方尖碑頂部反射的光逐漸升高,上面印刻的字也逐漸清晰
“希望永存”
“Hope springs eternal”
這是人類在宇宙流浪時流下的血汗淚,如今卻成了聯邦公民的埋骨地,蘆惜心情有些沉重。
十二看到那行字才意識到自己看得懂這句話,知道這是古地球語,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想起來。
這給她的身份增添了一絲線索,但還不足以讓她決定是否要答應蘆惜。
裝作沒有看到任何信息的樣子,十二繼續保持沉默。
通往基地的電梯在地面上像個方形的大盒子,安保卻做得不咋樣,顯然是自建成後便再也沒更新過。
不過這基地都處在聯邦之外的φ-813了,壓根就沒有花大價錢在安保上的必要。更何況對一般星盜來說,哪怕是古代的安保系統也夠他們吃一壺了。
畢竟在三不管地帶别說學校了,連穩定的生活都沒有,更不可能憑空出現個什麼科學家來,又哪裡來的人才破解安保系統呢?
“會不會是聯邦的高智商通緝犯?”十二煞有其事地猜測道。
蘆惜三兩下破解開安保系統進入電梯後脫下笨重的防護服,因此十二将她的白眼看得格外清楚。
“你當聯邦的政府機構是擺設嗎?聯邦隻是考慮到建立躍遷點的成本決定放棄φ-813,又不是沒能力到φ-813來。”
“真被聯邦全境通緝,除非你去黑洞死一死,不然必定有辦法将你捉拿歸案。”
十二更疑惑了:“那為什麼不管流沙三角?”
蘆惜勾起嘴角,轉頭看着她說:“你怎麼就知道沒有管呢。”
十二皺起眉頭,沒再說話。
電梯顯示器上數字不斷跳動,十二敏銳地感受到有怪異的壓迫感湧上心頭。
她分析着或許是因為她沒有來過這麼深的地底,可轉眼一看,見多識廣的蘆長官也面有土色。
自己的不适固然難受,但老闆的痛苦更令人開心!
“哎呀蘆長官,您沒事吧?”
蘆惜強行忽略掉她的陰陽怪氣,正色道:“還行。你感覺到了什麼?”
十二來勁了:“你很好奇嗎?”
然後在對方暗示着“你請說”的沉默中,說出了耳熟的台詞:“那你繼續好奇吧。”
十二:大仇得報。
電梯上鮮紅的數字停在-10000m,電梯門緩緩打開,透明的材料外,莫名有些熟悉的景象印入十二眼簾。
高高拱起的人造穹頂上投影着湛藍的底色和大團潔白的雲,人造日光系統也仍在正常運行,将地面上規整的矮小房屋投射出整齊的陰影。
此處為地下層的最高點,她們還要轉乘另外一部電梯才能到達地下城的地面。
但在這透明的建築物内向下俯視,地下的異常之處非常明顯——消耗着巨量能源的循環系統下,偌大的地下城空無一人。
“走,下去。”
走出第二個電梯後,十二的不适感變得更加嚴重。
原本隻是和環境改變帶來的不适類似的壓迫感,現在還覺得頭暈,有些喘不上氣來。
但竟然也比蘆惜好上許多。
蘆惜已經跪趴在地上,一向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
十二試探着放出精神力,竟發現蘆惜的心率和血壓都高得吓人,身體機能幾乎是興奮到了極限,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你……你沒事吧?”
“你覺得呢?”
“需要幫忙嗎?”
雖然,十二并不想幫忙。
這個危險的女人,不僅威脅她回三彌上軍校,還沒少挖苦她,簡直毫無人文關懷!
但十二還是出手了。
她當然可以拒絕蘆惜,也可以殺了蘆惜,但那也是回飛船之後的事,而不是現在。蘆惜要是死在這裡,留給她的隻有更多的麻煩。
感受到生命力逐漸恢複,蘆惜心裡松了口氣,知道自己賭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