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妤低聲向對講機另一頭詢問着,然而不等那邊回複,飛船便猛烈地颠簸起來,她不得不緊靠在牆上以保持平衡。
至于被束縛在審判椅上的十二,則已經狼狽地倒在地面。
飛船的颠簸還在繼續,夏書妤靠着艙壁試圖離開審訊室,然而很快就有兩道出乎意料的背影出現在門口。
“你進去找找,我先把她解決了”
那人影走進燈光中,夏書妤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祁轭!你!你要幹嘛?你瘋了嗎?”
在她慌亂的表情中,祁轭慢條斯理地将子彈從彈匣中取出,在舊時代常用的金屬碰撞聲中将子彈推入槍膛。這個動作他做得無比熟練,甚至有閑心觀賞夏書妤驚恐抽搐的面部肌肉。
再大的權力,在生死面前也不值一提。
“你……你等等……”
“砰——”
鮮血自夏書妤眉心流出,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十二還沒能将眼前的各項事務聯系起來,林奕已經走到她面前将審訊椅的束縛解開。
其實不用林奕攙扶十二也能站起來,但祁轭開槍時陌生的神情在她腦海中循環播放,以至于林奕欲将她放到背上時才反應過來叫停:“幹嘛?我還活着呢,這麼着急收屍啊?”
“早說啊,我才是剛康複的病号好不?”林奕看向祁轭,幽怨道,“現在可以解釋了吧?啥都不說就讓我配合你行動,我可是看在你是她隊友份上,不然憑你也想指揮我?”
十二整理好自己淩亂的病号服,對上那道已經在她身上停了好久的目光。
對上十二與從前無異的眼神,祁轭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解釋道:“她不能活着,她知道得太多了。”
一旦讓夏書妤押着十二回到三彌,介時十二就是闆上釘釘的“反人類罪犯”——祁轭猜她對逃亡通緝犯的劇本一定不感興趣。
十二點點頭表示理解,無論祁轭内心深處是怎樣的人,起碼他是為了救她才冒着風險趕到了這裡,她還沒有這麼不近人情。
相比之下,她更好奇祁轭是怎麼在昏迷中知道夏書妤會在今天對她動手的,畢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醒來。
“猜的。”
祁轭如是說道。
不等十二反應,林奕先嗤笑:“猜的?哥們你屬蛔蟲的啊?”
祁轭觑了他一眼,平靜道:“你沒在三彌長大,你自然不會懂。”
α-163的最後一戰裡,他清醒的時間不比十二少,隻是礙于實體化程度不夠無法操控機甲。當他透過機甲的物理透鏡看到生化彈頭爆開,那黑袍人的屍體倒在機甲群中時,便猜到這極有可能會成為聯邦審判十二的理由。
黃沙中的生死之争隻是開始,人心的猜忌才讓人深陷泥潭。
“别聊這些有的沒的,接下來怎麼處理?以第一機關的辦事效率,調查報告估計已經在路上了,飛船還要回三彌降落,這一船人還有夏書妤的屍體都不好處理。”
“你們能聯系上漫步嗎?”祁轭的目光在十二和林奕身上流轉,“隻需要把你的落腳點解決了就行,收尾的事不用擔心。”
他車輕熟路。
十二也明白,祁轭的安排沒錯,夏書妤既然能這麼強詞奪理地逮捕她,就代表隻要她還在聯邦權力管轄範圍内,無論逃到哪都是實打實的“通緝犯”。
倒不如“生死未蔔”地落入以“底層民意的利刃”聞名的漫步手裡,起碼還有和聯邦對弈的空間。
事已至此,别無他法,被抓到星際監獄也是免不了一通折磨,十二寬慰自己,去漫步總不至于地位不如囚犯吧?
“時間緊迫,走吧。”
邊軍官方的長途軍艦可不是當初破破爛爛的星盜船能比的,由軍人掌控的駕駛艙會以極快的速度恢複整艘飛船的運轉,因此他們得在飛船恢複戒備前離開。
三人的家居拖鞋在飛船内急速穿行,沿途不斷響起機器損壞的警報器,僅僅是三人,硬生生把動靜弄得像正規軍入侵。
黑暗中,十二沒有問祁轭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殺了夏書妤,祁轭也沒有問她為什麼沒有選擇撂擔子走人。
他們認識的一年比别人要長,長到無需言語便能從對方經曆的晦暗中讀懂這麼做的緣由。
飛船的備用能源即将啟用,走廊的照明開始閃爍,十二對着剛恢複的能源系統又來了一記猛擊,趁着最後的黑暗一頭紮進茫茫星海中。
臨别前,祁轭站在逃生艙外,好半天才鄭重向十二道出一句:“再見,保重。”
千萬思緒隐匿在他眼中,十二甚至産生他是不是也想一起逃離的錯覺。
大概是看錯了吧。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