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醫院看醫生?”
男員工加上兩名大漢的眼神都變了,大概是那種“沒想到你還是個隐形富豪”的眼神。
時卻:?
男員工掏出個類似平闆的東西,在上面操作一番,令治療艙響起“已設置運行十分鐘”的語音播報。
他維持着臉上敬業的微笑:“女士,真人醫生很貴的,聽說看一次要上萬,而且隻在一區到七區的醫院裡才能見到。”
學到了新知識的時卻:……
生怕兩位付醫藥費的金主接下來就是一句“姐我們小看你了,不如治療艙你自己給錢吧”,她忙低眉順眼補救:“我腦子不好,瞎說的,瞎說的。”
三人:“……”
男員工很快回前台去了,兩名大漢與男孩非親非故,甚至男孩還是其中一人揍成這樣的,自然也不打算在這守着男孩。他們和時卻說了聲有緣再見,便也離開診所。
時卻本來還想問他們“借”點錢,當做後續向男孩打聽消息的酬金,思及對方從頭到尾态度也不差,還主動把男孩的醫藥費交了,也就作罷,想着後面再看,實在不行就去找幾個小混混敲悶棍好了。
畢竟短暫接觸下來,她已然感覺出黑街應當是十三區的“民風淳樸”之地了。
她問前台拿了個小闆凳坐在男孩邊上,好奇地觀察治療艙内的情況。随着時間流逝,男孩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愈合。
十分鐘到,從外表上看,男孩已然恢複了個七七八八。
治療艙艙門打開,底托自動升起,他如同噩夢驚醒般睜眼,大口大口地呼吸,驚恐地将渾身上下摸了個遍。
時卻簡單解釋了下情況,說罷,建議他下次還是記一記偷過的人,尤其是看起來不好惹的那種。
見男孩赤裸着身體還有些懵懵的,她也不催,抖開之前被矮個大漢團成鹹菜的男孩衣物,遞給男孩。
那身衣物洗得發白,補丁到處都是,且不知是不是被潑了酒後又沒洗幹淨,一身酒味。
男孩抱着衣服呆愣數秒,終于回神,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時卻托腮安靜地看他哭了兩三分鐘,才翻出治療艙。治療艙裡的藍色溶液也不知道是什麼成分,半點沒在他身體上留下濕痕。
男孩一落地,穿好衣服,二話不說,就跪下砰砰磕頭。
時卻剛想說,我也不是啥見義勇為的純好人,要不你拿勞動換報酬我們各取所需怎麼樣,還沒來得及開口,男孩期期艾艾地,從衣服兜裡摸出兩顆草莓硬糖。
那兩顆糖也不知道被他帶在身上多久了,有些化,部分粘連在一起。
男孩的小臉微微皺起,看上去不太舍得,糾結一番,還是摳出其中一顆,又摸出個還有個正面貼有編号“0”的粉色紐扣,将其連帶那顆草莓硬糖都硬塞給她,說是渾身上下隻有這些是好東西了,應該能賣點錢,完後攥着手心裡剩下那顆草莓硬糖,撒腿就跑。
這會,男員工正推着個坐輪椅的斷腿老爺子走進來,男孩身形小,靈活地繞了過去,時卻就麻爪了,她一個大塊頭,在這定點大的地方動作起來容易要撞飛男員工和老爺子,隻能眼睜睜看着男孩一溜煙跑沒影。
等到男員工安置完老爺子,時卻拉住他,略帶迷茫地問:“那小孩也跑太快了吧?怎麼回事,我又不是揍他的人。”
男員工司空見慣道:“估計今天的指标還沒偷完,再不抓緊偷,晚上回去了也是一頓毒打。”
他的口氣自然又随意,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叫時卻想起老金話中“半大孩子更難讨生活”的說辭。
……看來十三區不止警察派不上什麼用場,未成年人保護法也不是很能打。如果這個世界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話。
不過老金用的說辭是“更”,也許十三區,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也很難讨生活。
……算了,這都不是當下該仔細思考的事情。
時卻揚了揚手裡的粉色紐扣,不覺得這會是什麼稀罕東西,随口問:“那孩子給了我這個,你認識嗎?”
男員工眼睛一亮,做賊般拉時卻到個角落裡,小聲道:“這可是好玩意,我的天,他哪裡偷來的,估計真的很想謝謝你了。我給你看看這是什麼,你不要的話,就賣給我。”
他把粉色紐扣放在自己的手表型終端附近,打開終端,用類似藍牙連接的方式連上了那個粉色紐扣。
時卻:……懂了,這是個U盤。
粉色紐扣是加密的,跳出來個密碼驗證窗口。
男員工搓搓手,見狀反而更加興奮,在全息鍵盤上一頓噼裡啪啦,調出個密碼破解軟件,沒幾秒鐘就破解了粉色紐扣的密碼。
他哐哐直拍時卻肩膀:“大姐,牛逼啊!”
時卻:??
從她眼中讀出“軟件牛逼,管我什麼事”的訊息,男員工驚詫地指指她的帽子:“這是沈司奧做的啊,你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沈司奧的業務範圍真廣。
男員工輸入密碼,進入粉色紐扣,裡面存的密密麻麻都是色.情.片,A.V和G.V都有,甚至還有以未成年少男少女為對象的。這些片子的共同特征是,封面上的承受方都沒露臉。
男員工點開最新拍攝的片子,其攝于昨天淩晨。
全息屏幕跳出視頻播放畫面,一名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女,驚恐地被三個戴黑色頭套的男人包圍。
在畫面邊緣,隐約可見少女露出尖瘦的下巴,上面有一點紅痣。
時卻沒興趣看這種東西,手壓在男員工肩膀上:“關掉。”
“什麼,這——”
“關掉。”她皺眉,沉聲重複道。男員工觑她神色,感到肩上壓力逐漸增大,頭皮一緊,忙不疊照做。
“你對這個還有沒有其他了解?”
“我聽說哈,最近有人專賣這種不露臉的片子,”男員工咽了咽口水,“他們更新快,花樣多,專用這種粉色紐扣作為儲存片子的硬盤。那小子能偷到這個,也挺厲害的。”
……就拍片團夥的毛片啊。
時卻對此沒什麼深究的興趣,隻感到有點惡心,打算回頭叫沈司奧把裡邊的片子清掉,留粉色紐扣當U盤用。
她離開診所,走出幾步,想了想,保險起見,還是用終端把粉色紐扣的事情給沈司奧說了。
沈司奧的回複很快傳來:
[我問了人,最近一批出售的粉色紐扣裡都沒有最新的那個視頻,你手中的那個硬盤應該是那團夥的母盤。既然裡面最新的視頻是他們剛拍不久的,可能還沒來得及備份。
如果是這樣,那個硬盤裡不僅會安定位裝置,還很快會有人找上你。馬上去“五金雜貨”,老金會替你把定位裝置拆了。拆了之後,該做什麼做什麼就行。]
時卻立即照做。
沈司奧提前知會了老金,她一進門,老金立即使喚仿生人關門,将粉色紐扣大卸八塊,拆出個僅有小指指甲蓋二分之一大小的圓形鐵片,鼓搗半天後,連帶粉色紐扣一起交還時卻。
時卻拈起圓形鐵片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這就是那個定位裝置?”
“對,順手給你重置了,這樣你還能再重複利用一次,” 老金擡手擦了擦汗,“要我教你怎麼把它和終端連起來嗎?還是回去後你再找沈司奧?”
時卻對沈司奧又沒什麼特殊的雛鳥情節,自然做出成年人的選擇——立刻就要。
再次離開五金雜貨,她邊往摩托停放的方向走,邊打開終端給沈司奧發消息:
[這兩天,能否請你的商鋪朋友們留意下那個男孩?]
隔了半晌,沈司奧回複:[你要管?]
時卻懶散地倚在摩托上,眼睛一撇,看向後視鏡中。鏡外鏡内兩個她對視,如同上輩子的社畜與當下的仿生人遙遙相望。
如果上輩子的記憶是假的,她今後該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冷冽冬日的絲毫沒有給人溫度的陽光裡,高大的仿生人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盯着那點無疑叫自身拟人程度更上一層樓的熱氣飛快消失,對着剛形成暫時合作關系的同伴,慢吞吞地回複道:
[不知道,看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