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卻遠遠望到一個紮眼的人。
他坐在36#八角籠邊的椅子上,被不少蠍子的人圍着,看上去三十出頭,是個身高近兩米并剃闆寸的猛男,穿灰撲撲的白背心和戰術褲,渾身上下布滿誇張隆起的肌肉。
一隻碩大的黑色蠍子刺青卧于他露出在外的皮膚上,從右臉延伸至右肩。再走近點看,可見那蠍子刺青的尾部處在他的右臉頰,毒鈎指向他嘴角,鉗肢位于他的右肩鎖骨處,并随着他的動作起伏。
36#八角籠邊上擺了一排短兵,八角籠内的地面看上去被特意打掃過了,很幹淨,幹淨得就像是尚未被使用過,正等待什麼事情發生。
時卻直覺,要同這樣的人打鬥,當下的自己絕讨不到好處。
用武器,在不受見骨傷的情況下想赢很難。隻肉搏,同樣的部位挨上幾拳,對方或許就會起疑。
“那個人,我沒把握在隐藏身份的前提下和他打。”她低聲對沈司奧說。
“他就是壁虎,”沈司奧說,“他是蠍子的二把手,你不會對上他。不過為給蜜桃面子,他也許會為難一下你。”
哦,之前那個和一把手内鬥的……等等,蠍子不是才打劫過蜜桃?
時卻腦袋上浮現大大的問号。
一眼看出她的不解,沈司奧聳聳肩道:“教訓歸教訓,又不是打算結死仇。”
懂了。沒有永遠的敵人系列。
按下吐槽的欲望,時卻裝着冷臉,被帶到壁虎前。
壁虎隔着桌子看看她,又看看沈司奧,雙手合抱抵在嘴唇處,手臂支在桌面上,咧嘴露出兩顆尖利犬牙。
“這就是要給你作保的人?”
沈司奧點頭,作為中間人分别向兩人介紹對方。
時卻學他的樣子,也沖蠍子點頭示意。她點完,看圍在壁虎邊上的蠍子衆人面色微變,才察覺沈司奧估計不是第一次見壁虎,但自己是,還長了張兇惡的臉。
呃,是不是該主動伸個手什麼的,光點頭有些嚣張。
見時卻直挺挺地站着,除略一點頭歪就沒有其他絲毫表示。有蠍子的人臉拉下來,眼睛鼓瞪,忍不住上前要開口,被壁虎伸手攔下。
“哎,真和沈司奧說的差不多,”他笑着點點自己的太陽穴,“腦子有點問題。”
……怎麼此設定在這種場合也要出現。
壁虎站起身,主動伸出左手。“你讓我看到了兩段不錯的視頻。”
時卻伸出手去與他交握,二人很正常地完成了握手的禮儀。
兩段,她想,那就是說在黑街和小巷裡的戰鬥他都看過了。
黑街就不提了,大把人拍,小巷裡那場的話,應該是巷子邊上的樓裡有人攝下的?無所謂了。
壁虎道:“按理來說,試你也沒什麼必要,結果毫無疑問。不過,沈司奧得罪了蜜桃裡的大人物,也不太好輕易答應你帶上他,容易影響兩家的交情。”
盡管提前知道了相關訊息,見他說的如此流暢自然,時卻還是忍不住腹诽:不要臉,你們蠍子才搶過人家好麼,浩浩蕩蕩地上門打臉的那種。
壁虎沖旁邊一名精壯男人給去個眼神。那人會意,脫下上衣,打開八角籠的門進入其中,充滿戰意地看向時卻。
“蠍子答應沈司奧和你同行的條件是,”壁虎比了個五的手勢,“打五場,四場肉搏一場用兵器,每場最長隻能用時十分鐘。你需要五場都赢,且出發後,你們二人每天每人上交标準任務量的一點五倍。”
沈司奧:“我們商量一下。”拉時卻到一旁,和她咬耳朵。
時卻的想法是,打幾場都無所謂,如果壁虎抱的是車輪戰的念頭,那不好意思,隻要有電,她能把在場人全都打癱在地。
同理,她對什麼一點五倍上交量也不敏感,除非沈司奧确認那的确是她無法達到的量。
“不至于,我會帶好幾個壓縮電池為你供電。”沈司奧抿抿嘴。
“行了,我們不是早就談好了嗎?”時卻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要往身後背的手,“況且又不是你要為難我。不過……我的确有點不爽,很想搞點事情。提前向你确認,壁虎這哥們兒,他輸得起嗎?”
年輕的機械師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他很輸得起。小心為重。”
時卻進入八角籠内,扭頭問壁虎:“赢的标準怎麼算?”
“認輸或失去意識。如果你有興緻的話,也可以是生死不論。”
“人死了,蠍子負責?”
壁虎露出帶血腥氣的笑容:“當然。”
戰鬥打響。
……說實話,時卻實戰的次數并不多,刨去拿沈司奧當練手那回,滿打滿算就三次:逃出蜜桃時、黑街上、小巷裡。
可這具身體着實恐怖,其耐力、爆發性和反應速度極佳,加上對入伍新兵中内容能極快融會貫通,每次戰鬥,均如魚得水。
光看面前的精壯男人一眼,她就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對方攻來時,渾身上下滿是破綻。
八角籠外,喧雜聲升騰而起,空氣變得灼熱。一股時卻初入此地時就察覺到的渴望,如駭浪般,再次向她氣勢洶湧地打來。
它的所求包括——想要看牙齒因擊打而橫飛至半空,想要聽哀嚎、哭叫、求饒,以及肉.體被重重擊打的沉悶聲響,想要陶醉嗅聞新鮮的血的氣味。
很奇怪,剛才她對此是持平靜态度的。可此刻身在籠中,身在局中,她的心緒卻有些變了。
變得有些……躁。
時卻心不在焉地閃開對手的一擊,想起“年少時”玩火柴的情形。
她打開火柴盒,拈出幾根細細的火柴棒,再搓掉多餘的,隻留一根捏在兩指之間,用那火柴棒的粗頭端在柴盒側面的紅棕色區域輕輕一劃。
嚓,那粗頭端就會被點燃,燃起搖曳的光亮,釋放出微微嗆人的氣味。
此時此刻,道道從八角籠外射進來的目光,如那一聲“嚓”。
時卻從和沈司奧說的“有點不爽”,轉為愈發不爽。
她雙手背後,偏身閃開精壯男人的攻擊,一次又一次,隻避而不攻。
起先,八角籠外響起陣陣噓聲,嘲諷她。往後,見精壯男人漲紅了臉卻連她的半片衣角也摸不到,詭異的靜寂如瘟疫般蔓延。
總的來說,精壯男人的攻勢并不淩厲,意在擊暈時卻以結束戰鬥。距離十分鐘還剩三十秒時,時卻找了個機會繞到氣喘籲籲的他身後,一個手刀結束戰鬥。
竊竊私語聲如漲潮時的海浪,在八角籠外翻湧起來。